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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因為,在那個橫遭整肅的小集團中,只有他因隱蔽幕後而僥倖脫逃。

彭石賢每天都要在圖書閱覽室泡幾個小時,翻看這些天全國各地的報刊,可惜,那些號召反擊右派的社論,他卻沒看,或者只是自以為是地看了一眼,根本見不到需要引起警覺的東西。

彭石賢像制止不住心臟的跳動一樣,他怎麼也抑止不住思緒的翻騰與衝突:連個學社也辦不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是有人不讓別人做人,還是人們自己不敢做人?彭石賢感到周圍瀰漫著一片無形的惶惑氣氛,人們確實是處在一個不自由的環境之中。有人守口如瓶,氣不敢出,話不敢講是因為不自由;有人拐彎抹角,吞吞吐吐地講話也是因為不自由;有人披肝瀝膽,拿出視死如歸的氣概來講話依然是面對著一個不自由的問題。

那麼,人就應該這麼委曲求全,苟且偷安地生活麼?彭石賢在床上輾轉反側,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冥思苦想,周圍是同學們熟睡的鼾聲,午睡時間又快要過去了。這時,他從上衣小口袋取出一枝鉛筆,竟在床頭的白粉牆上寫下了幾行詩句:

翻來覆去不成眠,

一付肝膽可對天。

憂國憂民誰與共?

誓寫中華自由篇!

晚餐後,李超蘭在教室裡趕作業。彭石賢卻無心作業,他感到十分焦躁,便一個人離開教室,獨自向青草坪走去。在這個成立詩社的地方,周圍的荒草荊棘已經高過人頭。彭石賢懶懶洋洋地坐下去,又躺了下來。此時,他真想能夠回到母親身旁去,只是他不知道,此刻該向母親訴說點什麼呢,還是該聽她講述點什麼,他太孤獨了。

一顆小石子拋了過來,接著又一顆,彭石賢一動不動,只吼了一聲:“是人是鬼你出來!”

“人見著是人,鬼見著是鬼,”曾明武從草叢中冒出來,站在了彭石賢的面前,“這些天,你怎麼躲著老兄?”

“全怪你,”彭石賢挺身坐起來,“什麼事都搞不成,就你怕殺了頭似的!”

“你不怕殺頭,是頭多了嗎?”曾明武笑著坐下來,“我讓你什麼事情沒搞成?你把好端端的牆壁給弄髒了,我不該用小刀給刮乾淨麼!”

彭石賢不出聲,他知道這是指他午睡時在牆上題詩的事,難道那是殺頭的事,他不服氣:“砍掉腦袋碗大個疤!”

“喲,好志氣,”曾明武依然說笑,“可是,你得明白,那個疤是再長不出腦袋來的喲!”

“可貪生怕死又有什麼意思?”彭石賢輕蔑地望了曾明武一眼,“反正我不會像你那樣!”

“是嗎,那我們該作點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曾明武坐近來,“我正想向你老弟請教,你說我們現在究竟有哪些事情可作,而且能做出點意思來呢?”

彭石賢沒話說了,事實上,詩社辦不下,學社辦不成,也很難說是曾明武的責任,就像彭石賢最終不能不放棄那長篇敘事詩的創作一樣,是環境氣氛並不適宜他們深究任何重大的政治命題。只是,彭石賢僅僅以為那是詩的形式不好把握。報紙上的鳴放文章給了他很大的震動,他希望也能為時代吶喊。但真說起來,他亦無自己成熟的見解。論*和自由吧,那麼,是誰不講*自由?提倡*與自由是政府一貫的主張,這次整風運動不就是為了推行*和自由麼!寫總路線不得人心吧,憑他生活周圍的幾個親友流露出來的不滿情緒,尚不能得出這個結論,走集體化道路是社會主義的根本,他無法回答如果不集體化又該怎麼辦的問題。他在初中時就翻閱過社會發展簡史,那有如一篇神話故事,“共產”留給了他夢幻一般的美妙印象。寫反對教條主義、主觀主義、宗派主義之類吧,他的經歷太淺,還弄不清這些主義的實在含義。近些天來,他冥思遐想,在本子上寫了又塗,塗了又寫,卻始終無法得到成篇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