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兩人繼續站在人行道上淋雨,他與她,都溼得找不到半處乾爽。
“既然你已經把我這輩子的失敗機率都用完了,就更應該信任我,這次一定能讓你變成理想中的漂亮模樣。”
“……”她沉默了久久,才回道:“我不想連你下輩子的失敗機率也先透支來用。”
“你真的完全不指望我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何況她還不是隻有被蛇小小咬一口,而是整張臉都被整壞了!“你開張支票給我,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我是在你這裡整壞掉的,你還是可以對外宣稱自己從沒失手,我不會揭你瘡疤的。”她很認真的與他商量。
“不,我說我要自己負責,不假他人之手。”她方才的話分明就是在暗指他不敗的名號是自己封的,說不定被他整型失敗的人不少,只是全被金錢擺平,讓他得以繼續號稱整型界最傳奇的密醫,欺騙其他無辜小羔羊。
“我也希望你負責,你可以算算我去別家重新整型所需要的總金額,開張現金票給我。”這樣的負責,她就心滿意足了。
唐虛懷的手指爬梳過自己的黑髮,似乎對於說服她這項工作感到力不從心,溼淋淋的髮絲淌著水珠,和著雨水滴滑在她臉上,他動手抹去她頰邊的水——或者也有方才邊哭邊跑的淚痕,但是雨勢越來越大,擦也擦不完,加上她突然連續打了兩個噴嚏,他當下拉著她往騎樓下躲雨。
“你……你現在是打算找個地方開支票給我嗎?”梁宛歌被他拉著跑,才問完,一件又溼又重的黑袍迎頭披來,罩住她的頭臉。
好半晌,她才知道他是在替她擋雨,她被攬在他的衣服與胸膛之間,貼著他又溼又粘的襯衫,本來被雨給淋得又溼又冷的身子感覺到他暖暖的體溫,一時之間,她忘了要掙扎。
“我不想和你在大雨裡討論事情,我的車停在隔壁巷子,有什麼事上車再講。”真是慶幸他今天找不到停車位,不得已之下只好將車子停在離診所相當遠的地方,這下反而方便他們躲雨。
“我以為我們已經講得夠明白了。”她必須要伸長頸子才能看到高出她許多的他,雨不再打到她身上,反倒是他,看起來真像滾到大海去浮浮沉沉好幾回的水鬼,一個好看的水鬼。“照理說,要補救一張失敗的臉不是比一開始的整型還要困難嗎?我現在既不纏著要你補救,又不麻煩你做白工,你只要爽快點個頭,就可以丟掉我這個燙手山芋,難道你是捨不得開支票嗎?”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開支票給你——我願意用金錢賠償你精神上的損失,但是我堅持第二次替你動刀的人,一定要是我,這是身為醫師的驕傲。”他不吝嗇金錢,為的只是搶救自己的名譽。
“那身為受害病患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擁有病患的驕傲,堅持不讓你再碰我的臉?”她咕噥。
“別這麼怕我,我沒有你想得這麼差勁。”他指的是開刀技術。
“我就是因為沒有把你想得太差勁,才會來找你動刀。”她投去一瞥,將沒說出口的話用眼神補全——然而也就是因為沒有把你想得太差勁,才會淪落到今天進退不得的地步。
唐虛懷看到了她的指責,卻沒立場替自己說話。
唉,在她面前,他的權威一落千丈,要爬起來還真困難,他只好小退一步。
“如果我第二次又失敗,我保證第三次我就不堅持什麼醫生的驕傲,不單單全數整型手術費加精神賠償,我還可以推薦幾個不錯的整型醫師給你。”幾個失敗率比他還高的醫師——在業界,他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除他之外,要找失敗率萬分之一以下的還真困難。
“你當我的臉是畫布,畫壞了還可以不斷塗塗改改嗎?”還第三次咧!
“我不會讓你有第二次機會哭著跑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