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寧也從他辦公室裡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我看見你辦公室裡有人,就不過來了。你咋搞的嗎?怎麼能同意去駱駝圈子?你知道那是啥地方唦?〃謝平說:〃放心。別人能待得下去的地方,我謝平總歸也能待得下去的。〃老寧半晌沒吱聲,最後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了聲:〃你呀……〃後來男生走了。女生留下來幫謝平拆洗被子,做走的準備。她們聽見有人走進過道。在門外站了會兒,出去了,又走進來……如是三回。那幾個女生鼓起勇氣,突然把門拉開,想看看這時還來偷聽〃壁腳〃的傢伙到底是誰。沒想到,門外站著的又是齊景芳。
齊景芳來不及躲閃,只好低下頭站住。是小金得知謝平要離開機關,把這訊息遞給了她。她覺得是自己〃坑苦〃了謝平。她認為謝平不會再瞧得起她。但她得來一趟。來幹什麼?她說不上來,也不清楚。說不上是道歉,說不上是告別……她只覺得要來這麼一趟。瞧得起、瞧不起是人家的事。她得來一趟。走到門口,她聽見屋裡有人。她沒有勇氣推門,也沒有勇氣決斷地離去……
秦嘉給女伴使了個眼色,大家抱起拆下的被面、被裡,一個個都去和藹地鼓勵地摟摟齊景芳,而後,魚貫地走了。齊景芳見大夥兒要走,心一慌,便也要走,卻被秦嘉拽住。齊景芳明白秦嘉的好意。她羞愧、難過。可單獨跟謝平,能說什麼呢?她既怕單獨跟謝平在一起,又不願有別人在場。她只是緊緊拽住秦嘉的衣袖不放。到末了,她也只對謝平說了一句話:〃都是我……〃話沒能說完,便哽咽得抬不起頭來了。秦嘉眼圈紅了。謝平心裡也一陣陣酸澀。
到晚上,夥伴們又來他屋裡坐。他們沒開燈。幽藍的月光染得屋裡一片清白。照不到月光的角落,便黑得那般純淨。謝平對著夜空說道:〃我們想到了要來吃粗糧、住地窩子、喝鹼水,想到了肩頭會紅腫,手心會打泡起繭,準備半年看不上一場電影,一年洗不上一回澡……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提醒我們,得想到,這兒的人也會有那等複雜……〃
場部沒有車去駱駝圈子,謝平只有等那邊來車把他捎過去。據說場部已經通知了駱駝圈子。這樣,有幾天工夫,謝平完全清閒了下來。在這清閒裡,他才漸漸意識到,他正在失去什麼。如果說一年前,直到動身到街道集合,帶隊出發去北站,他都沒想到去南京路、外灘、大世界、福州路舊書店最後地轉一圈,最後地看一眼繁華和文明,那麼一年後的今天,他卻那樣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將離開人群聚居地的最後一站了。他到商店去給自己買兩條毛巾,在照相館照了張相,去鞋鋪把舊膠鞋漏水的地方補起。他默默地望著高聳的已經泛出淡青色潤意的林帶,望著那包圍住場部的天空。他知道自己在告別。一年前,當他和夥伴們到達羊馬河時,他們都鬆了一大口氣,說:總算走完了這五千公里。舊的結束了,新的開始了。今天,他才意識到,對於他來說,五千公里的路,一直並沒算走完。這剩下的一百七十公里,才是他要走的最後一站。而後,他才能說,是的,結束了……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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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節:桑那高地的太陽(41)
晚上,他去找過陳助理員,說:〃我的預備期滿了。轉正的問題是機關支部給討論,還是到駱駝圈子以後再說?〃陳助理員說:〃到駱駝圈子再說吧。你在這兒剛出了這麼兩檔事,真討論起來,恐怕不會對你有利的。〃謝平想想也是的,便沒堅持。
第二天,他一步沒離開自己的小屋。第三天上午,回試驗站看了看站長教導員,看了看渭貞嫂子,跟青年班的夥伴幹了半天活。回到場部,大食堂已開過飯。想起早起還有半拉剩饃烤在火牆上,就沒再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