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跟他進書房。我明明知道要說什麼,但是一顆心不期然碰碰大跳起來,手心出汗、頭痛。我蒼白的想:完了,他要與我攤牌了。
我看看他。
他說:「心媛,你媽媽流產了。那日你將她推跌在地,她就開始流血。」
當然是我的錯,毫無疑問。
「心媛,十年了,你那麼固執地對待她,立意要與她做仇敵,為什麼?」
我看著地,不出聲。
「為什麼?心媛,她對你不錯呀。」
我仍然不出聲,但我聽見我的心在滴血,嗒,嗒,嗒。書房內萬分靜寂,但是我聽見我心流血的聲音。
「心媛,你心頭打著一個死結,為什麼?父母離婚在今日也是很普通的事了,你為什麼放不開來?你到底想怎麼樣?是否想父母重拾舊歡?是否想我仍然把你當嬰兒?你說呀……」
我不說,我把頭抬高,看著天花板。
「心媛,你這樣子,我很痛心。」
我微笑。
「你在家裡這麼不愉快,我想把你送到寄宿學校去。」
這是正題。
我開口:「現在轉校,很不容易。」
「我正在替你注意。」
「找到學校的話,又不影響功課,我願意去。」
一大段沉默。
「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
「沒有。」
「心媛,只要你肯認一聲錯……」
我打斷地:「我唯一的錯,是生在這個不幸的家庭裡。」說完之後,因覺得太戲劇化,不由得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
父親呆呆的看我,當我是瘋子似。
笑完之後,我覺得無限悲傷空虛,回房睡覺。
他要我離開家,我眼睜睜的想:媽媽不要我,父親要趕我走,而這一切,還都是我的錯。
我一夜沒睡,面色很差。
放學回家,後母躺在床上,面色比我更差,我有點難過。
不過她會再有孩子,在一個更好的環境中安心養息!這個家將不屬於我。
我沒有說什麼。
那夜我半夜驚醒,做惡夢,嚇出一身冷汗,夢見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流落在一片荒漠中。我並沒有哭,我是一個不哭的孩子。都說哭可以鬆弛神經,但是我偏偏就是哭不出來。
我聽到隔壁房間有低低的談話聲。
我略為留神,對白便流入我的耳朵。
「……你早點睡,」是父親。
「怎麼睡得著。」
「她又不領你的情。」
「我並沒有要她領我的情,父母對子女好,豈要他們領情?這原是我們的責任。」聲音極低。
父親沉默。
我緊張得胄都幾乎都翻過來。
過一會兒父親說:「可是她一直以為你虛情假意。」
嘆息:「……正是我失敗的地方。」
「放棄吧。」
「放棄她,對她來說,有什麼損失?她遲早要長大成人,有她的事業,有她的家庭,損失在你,你只有她一個女兒,養得那麼大,她離開了你,你還有什麼?」
「我有你。」
「你不想多一個心媛?」
「我無法爭取到她的歡心。」
「你還可以努力一點。」
「我這些年來也已經很累了,這個孩子是我心中的一塊大石,每次對她好,她就懷疑不對她好,她就反感,叫我怎麼做才好?整整十年,開頭以為她年紀小不懂事,現在十八歲了,你說,怎麼辦?」
後母不說話,不知她心裡想些什麼。
我卻希望他們再說下去。
我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