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人都笑了。有人就問:“叫你兄弟送到哪兒?不會送到山海關吧。”
要知道魯記車行掌櫃的魯老大也知道大六兄弟兩個有點傻,遠路從來很少讓他們走,再加上關外人樸實、一向認為關里人生性狡詐,大六兄弟跑車最遠的也就是跑到山海關了。
那大六兒卻一臉自豪地說:“怎麼會那麼近,要賺別人的銀子也不能那麼輕鬆呀,當然得出力了!說是要去陝西什麼地方,具體在哪兒他沒和我說,只跟我兄弟一個人說了,還叫他發誓不許告訴別人。我就不好問也就不知道了。”
有歷練的人就已覺出事情有點怪。眾人也都驚訝,要知在座的最遠的也就來自山西山東,這條道上偶爾有個江浙客人已經很希罕了,大六兒的兄弟從來沒出過遠門,一跑竟要跑甘陝那麼遠的地方,難怪眾人納罕。
有好心的人已經覺得裡面有文章。忙問:“你就讓你兄弟去了?你兄弟也就真信了他的話?他讓人跑這麼遠,到底要送些什麼呀?你把過程好好和大家夥兒說說,讓大夥兒幫你參詳參詳——你兄弟只怕被騙了,不早弄清楚,再也回不來了也說不定的!”
大六兒見說話的人表情嚴肅,不由也緊張起來,一時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有好心人給他倒了杯水,說:“你喝了再慢慢說”,只見他吞了一口,又嗆住了,咳了半天才止住,開口道:“也沒送什麼,就是一根小小的羽毛。”
眾人見他說得越發不明不白,都楞住了,那大六兒口才本就不好,說了半天才說了個大致明白,只聽他道:“那天,我和兄弟在流鹽河口洗馬,我兄弟的馬比我的要養得好,身高腿健,我正誇著他呢,就這麼洗著,忽然我看見兄弟的眼睛就直了,我順他眼睛看去,就見他正望著個渡口呢。天傍晚了,河封了凍,渡頭早沒人了,我就看見一個白衣和尚在那兒站著呢。我也見過不少和尚,就是沒見過他這種。和尚們一般都好髒的,我們那兒感業寺的就是,身上老是一股香灰味。可他不同,春上的雪都在化了,一地黑泥,他的白衣裳在泥地裡也一點都沒沾上塵土似的,那布是很軟的細布,看著讓人覺著那個乾淨呀。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那麼幹淨的人。他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我和兄弟肯定比他先到,因為我們來的時候渡頭上並沒有人呀,但不知什麼時候他開始站在那兒了,我們遠遠聽他好象在那兒嘆了口氣。”
說著,大六兒學著他聲音嘆了口氣,他儘量學著柔和些,雖然學得很不象,但眾人也聽出一二分意思來了,可見那天的情形給他留下的印象確實很深。只聽他接著說:
“一會兒,他轉過身來了,逆著太陽光,我看不見他的臉,他好象很喜歡馬,把我和兄弟的六匹馬一匹匹看著,嘆息著說‘也算好馬了,有這樣的馬,二十天大概能跑到陝西了’。”
“我兄弟最疼他的馬了,一聽見有人誇他的馬,就高興了。問:‘陝西是哪兒呀?’我看見那和尚笑了下,沒說話。我兄弟便非要他騎一騎他的馬試一試馬的腳勁怎麼樣。”
眾人微微一笑,想這大六兒兄弟倆個可都夠實在的,別人隨便誇了一句,他們就非要別人試馬。只聽大六兒繼續說道:“他本來面向我兄弟的,揹著光,我看不見他臉,可他伸手一牽轡頭,我就呆了——一個人會長那麼細緻的一隻手,我真從來沒見過,他肯定不是平凡人。他只笑了笑,說:‘我有傷、不能騎了,也不愛騎馬,佛祖說過:眾生平等,我一個出家人怎麼好騎它呢,我只想求這馬兒給我辦個事兒’。然後他就看著我兄弟,看得好認真,象在猜想我兄弟靠不靠得住似的。”
“我兄弟都被他看楞了,半晌,那和尚才又開口,問了這麼一句:‘我看你是個老實人,你能幫我個忙嗎?——給我……送個信兒。順便再帶點兒東西,這事兒對我很重要,關係身家性命的。只要你東西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