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去,山門內零零落落,數萬人的一代強宗,凋零到了只有兩三千。
只剩幾個高輩長老和師兄弟,圍鼎而坐,期待有所突破。但突破洞虛,哪有這麼容易……
能有一年半載的緩衝期就好了……潘寇之也是這麼做的。
藺無涯薛清秋之戰,是他送上劍圖有心推動的結果,本來以為能造成變局——假如有人合道,那天下人一起俯首,他心意宗第一個獻鼎投靠,什麼麻煩都沒有;假如兩敗俱傷,至少星月宗無力西顧,他也少一大敵,並且能使沂州境內肆虐的其他勢力分心去了靈州,極大緩解壓力。
以心意宗的底蘊,給他們緩個一年半載的,只要真有新的洞虛者誕生,上下振奮,說不定就緩過氣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藺無涯薛清秋是真打起來了,也真兩敗俱傷了,可靈州居然沒有事變……這一片安靜的跡象,讓他預感到了末日來臨。
只要薛牧有餘力西顧,他就知道要有麻煩了。
他早就對親信說過這樣的話:“本座心中,真正能顛覆心意宗的人,不是藺無涯。”
是薛牧。
從一開始,他最忌憚的就是薛牧,而不是藺薛兩人誰的合道。
他忌憚的也不是什麼所謂的神謀鬼策,鷺州之役已經讓他認識到薛牧算是比一般人有謀,但還算不上太強的,錯誤不少。但薛牧卻有一種很特殊的魅力和素質,能奇怪地把一盤散沙的魔門串聯起來,還能和六扇門與正道都取得妥協或一致,這種皆為我用的特質能讓薛牧發揮出遠超任何一宗的可怕能量。
這才是導致潘寇之栽在鷺州的關鍵,事後回顧,當初他幾乎是在面對天下所有勢力的集合體,焉能不敗?
這回也一樣,將要面對這樣的串聯。
合道者可以征服他們,但不會無端滅了他們,最多取鼎而已;而這種串聯的勢力只會奔著滅門分贓而來,沒有懸念。
他張開手,手中有一封信,來自冷竹。
信上洋洋灑灑寫了很多話,歸納起來就一個意思:“李公公已經糾合正魔,即將攻山。把鼎給我,我自然門可以護著你。”
潘寇之輕笑一聲,信紙很快化成飛灰,散於風中。
“要鼎的,自己搶去。”他喃喃自語:“天下問鼎者何其多也,唯能者居之。一句話就想白撿,可沒那好事呢。”
潘寇之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知道這種時候獻鼎於誰都沒有意義,得鼎者根本不會護他,而別人照樣會奔著其他東西來,不可逆轉了。
山下忽然傳來“轟”的一聲,地動山搖,有親信弟子帶著哭腔來報:“宗主,有人攻山!護山大陣只挨一擊就快破了!”
潘寇之沉默片刻,低聲道:“你去鼎處,讓他們準備發動……然後你自己尋機跑吧,守不了的。”
那弟子愕然:“那宗主呢?”
“我走了,誰向世人證明我心意宗也有英雄?”潘寇之搖頭笑笑,飛掠而下。
其實他本來可以自己跑路的,誰也找不到他,暗中潛伏下來,找準時機,說不定還能給這次的仇敵慘痛的教訓?
但他自知就剩三年命,與其躲在陰溝裡,死時都不知道死在哪裡無人得知,倒不如轟轟烈烈一回,堂堂正正地藉著鎮世鼎之威,能殺的敵人也不見得比將來潛伏暗算少,這才不枉了身為天下強者,一世縱橫。
這才是一代強者應該從的本心,也是名列正道的心意之道應該做的事。可這個時候明白,已經太晚了。
……
心意宗山門之下,黑壓壓一片人,李公公帶著一批皇家供奉與六扇門強者,肅然站在前列。魔門六道跟在身後,基本上宗主齊至,唯一沒到的是薛清秋,星月宗帶隊的是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