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腳尖在那搭在狼牙倒鉤鐵齒上的老棉襖上微微一借力,嚴旭橫著身子一個翻滾,腳尖再次朝著牆壁裡頭那面一蹬。整個身子橫著飄出去的眨巴眼功夫,一隻胳膊伸出去、拿著手指頭尖輕輕一拽,牆頭上搭著的老棉襖已然抓到了自己手裡。
肩膀頭堪堪插著那片虛掩著刀凳的砂土地著地,藉著那股子衝勁在地上走了兩個翻滾,嚴旭一個盤弓望月的功架站起了身子,抓在手裡頭的老棉襖剛剛穿回了身上的當口,才站穩的腳板再一較勁,兩根手指頭摳著瓦楞旁伸出來一寸多的木欞子,輕飄飄地蕩悠上了房頂,就勢在房頂上伏下了身子。
才剛在屋頂上穩住身形,院子裡已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那腳步聲踩出來的動靜一聽,嚴旭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世上五行八作,走道的時候不管是不是留神刻意,總會帶出來些個本行中人才有的動靜。
像是大戶人家的管家,走路差不離都是腳跟著地、腳尖微抬,講究的是走得再快也得袍不帶風、步不留聲,也免得驚擾了那些大戶人家的主家。
而武行裡練大功架的爺們走路,大都是大腳趾先著地,講究步步生根、寸寸留痕,急跑起來的時候幾個大步邁出去,周遭方圓幾丈的窗戶紙都震得嗡嗡作響!
學堂裡的教書先生們走路那更是一絕,講究的是四平八穩、八風不動,吟風弄月的時候踱上幾步,腳底下走道的沙沙聲和著風聲蟲鳴,哪怕不識字的人瞧著,那也從心裡頭覺著舒坦!
可趴在屋簷邊上瞅著院子裡走過來這管事打扮的人物,走道的時候腳底下卻是下腳狠、抬腳快,一步一步之間差不離都是跨出去一樣長短的步伐。雖說這管事打扮的人物已經在走道的時候擰著勁頭掩飾自己原本的舊習慣,可只要是細細一聽、再一琢磨,那立馬就能分辨出來,這管事打扮的人物肯定是行伍出身!
從懷裡摸出來一把只有小半個巴掌大小的小鏟子,嚴旭輕輕剔去了瓦片縫裡積著的塵土,在撩起衣襟蓋在了自己打算掀開的那塊瓦片上,這才輕輕地把瓦片掀開了一條縫隙,再用另一隻手摸出了個熟銅打造的小管子,一頭伸進了瓦片下的縫隙中,另一頭湊到了自己的耳朵眼裡。
細微的風吹聲中,剛走進了屋子的那管事模樣的人說話的動靜,聽起來略有些甕聲甕氣的意思::“左爺,有客訪!”
“是誰?”
“是崇文門外德國善堂的克林德大夫!”
“請克林德大夫偏廳稍候,我這就來!”
抬眼朝著周遭屋頂上掃了一眼,嚴旭輕手輕腳把那聽聲的銅管子抽出了瓦縫,再把瓦片輕輕蓋好之後,拿腳尖踩著瓦楞之間的縫隙,飛快地溜到了偏廳的屋頂上,重新把那聽音的銅管子伸進了再次解開的瓦片縫隙裡。
這才剛剛佈置停當,嚴旭已經從瓦楞縫裡瞧見了那走進了院子裡的西洋人。只一瞧那西洋人繃著兩條腿走道、腰桿子上還帶著幾分寸勁的模樣,嚴旭頓時暗自咂舌——這怎麼又出來一位行伍出身的人物?!
以往在四九城裡大戶人家走的也算是多了,有時候也難免能湊巧聽見些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動靜。更有些時候,隔牆有耳這句老話,說的就是暗室密議的時候,沒準牆外邊真就站著個潛行裡的高人!
可這麼些年下來,還真是沒留神四九城裡,居然藏著這麼多外國來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