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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柴草堆上躺著這一對冤家。兩個人似乎都死了,但胸間都還在起伏,口鼻間仍有呼吸。

真不知冥冥間如何安排?若是狄雲先醒轉片刻,他拾起地下的長劍,自是一劍便將萬圭殺了。倘若萬圭先行醒轉,他也不會再存將狄雲生擒活捉的念頭,那實在太過危險,勢必是隨手一劍,砍在他頭上,立時便取了他性命。

世界上什麼事情都能發生。未必好人一定運氣好,壞人一定運氣壞。反過來也一樣,也未必壞人運氣好,好人運氣壞。每個人都會死的,遲死的人也未必一定運氣好些。

但對於活著的人,對於戚芳和她的小女兒,狄雲先死,還是萬圭先死,中間便有很大的差別。倘若這時候要戚芳來抉擇,要她選一個人,讓他先行醒轉,不知她會選誰?

柴房中的兩個人兀自昏暈不醒,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音,慢慢走近柴房。

狄雲耳中聽到浩浩的水聲,臉上有冰涼的東西一滴滴濺上來,隱隱生疼,隨即覺得身上很冷,半點也沒有力氣。他一有知覺,立即右臂運勁,叫道:“我扼死你!我扼死你!”但臂彎中虛空無物,跟著又發覺自己身子在不住搖晃,在不住移動。驚惶中睜開眼來,眼前黑沉沉地,只覺得一滴滴水珠打在臉上、手上、身上,原來是天在下大雨。

身子仍是不住搖晃,胸口煩惡,只想嘔吐。忽然間,身旁有一艘船駛過,船上張了帆,那清清楚楚是一艘船。奇怪極了,怎麼身旁會有一艘船?

只想坐起身來看個究竟,但全身痠軟,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只能這般仰天臥著,眼見得頭頂有黑雲飄動,那不是在柴房之中。心中突然想起:“丁大哥呢?”一想到丁典,身上驀地裡生了一股力氣,雙手一按,便即坐起,身子跟著晃了幾晃。

他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正在江水滔滔的大江中順流而下。是夜晚,天上都是黑雲,正下著大雨,他向船左船右岸上凝目望去,兩邊都是黑沉沉的,什麼也瞧不見。他心中焦急,大叫:“大哥,丁大哥!”他知道丁典已經死了,但他的屍身萬萬不能失去。突然之間,左足踢到軟軟一物,低頭一看,不由得驚喜交集,叫道:“丁大哥,你在這裡!”張開雙臂,抱住了他。丁典的屍身,便在船艙中他的足邊。

他虛弱得連喘氣也沒有力氣,連想事也沒力氣。只覺喉乾舌燥,便張開了口,讓天空中落下來的雨點溼潤嘴唇和舌頭。這般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雙臂抱著丁典的屍身,直至天色漸明,大雨卻兀自不止。

晨光熹微之中,忽然見到自己大腿上有一大塊布條纏著,定了定神,發覺布條是包紮著傷口,跟著發覺手臂和肩頭的兩處傷口上也都有布帶裹住,鼻中隱隱聞到金創藥的藥氣。一晚大雨,繃帶都溼透了,但傷口已不再流血。

“是誰給我包紮了傷口?要是傷口不裹好,也不用誰來殺我,單是流血便要了我的性命。”驀地裡感到一陣難以忍耐的寂寞淒涼:“這世上還有誰來關懷我、幫助我?丁大哥已經死了,更會有誰盼望我活著?會費心來替我裹傷?”細看那幾條繃帶,纏得極不整齊,似乎包紮的人動手時十分的心急慌忙,然而繃帶不是粗布,而是上佳的緞子,緞帶的一邊鑲著精緻的花邊,另一邊是撕口,顯然,是從衣衫上撕下來的。是女子的衣衫。

是師妹麼?他心中怦然而動,胸口隨即熱了起來,嘴角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她去叫丈夫來殺我,怎麼又會給我裹傷?要不是她通風,我躲在柴房裡,萬圭又怎會知道?”

可是自己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是在江中飄流。不知這地方離江陵已有多遠?無論如何,是暫時脫離了險境,不會再受凌知府的追拿了。

“是誰給我裹了傷口?是誰將我放在小船之中?連丁大哥也一起來了?”他對自己的生死已並不關懷,但丁典的屍體也和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