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他該回來了,正要出門卻想起一個十分緊要的問題……他是住哪個院子的來著?都這個時辰了再讓丫鬟契去打聽就太不人道,我想了想,悶悶不樂地關了窗戶準備睡覺。
嗒,嗒,嗒,正要熄燈,窗戶卻被輕叩三聲,胸口的鮫珠簡直要從喉嚨冒出來。我趕緊去開窗,未栓緊的窗扇卻吱呀一聲自己就開啟,慕言手中抱了幾卷書帛翻窗進來,隨意將書冊扔到桌案上,坐到案前花梨木的椅子上衝我招招手:“過來。”
我目瞪口呆走過去坐到他對面,轉頭去看看窗戶,又看看他:“為什麼有門不走走窗戶啊?”
他拿了根細長的銀針挑案上的燈芯,燭火裡似笑非笑瞟我一眼:“幽會這種事,你見過有誰走正門的?”
我咬著舌頭:“你是來同、同我幽會的?可、可我不曉得該怎麼幽會,我娘都沒有教過我。”
他肩膀微微顫抖,我著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土?早曉得就該去跟君瑋打聽一下,那些姐姐們同喜歡的人幽會我雖然不知道,但、但是我可以學的。”
燭火亮了些,他起身放了銀針,我才看清這人是在笑,我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卻還在笑,我一邊惱火地瞪著他一邊想,這就是我的心上人,可他笑起來真好看。等他笑夠了,卻抬手撫上我眉梢,還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問我:“皺著眉頭做什麼?看見我不開心麼?”
我把頭轉向一邊:“可你笑話我。”
他好笑地坐回去,微微撐著頭:“我怎麼會笑話你,這些事情若是你樣樣都懂,我才要生氣。”
我有點懷疑:“真的?那你今天來是來教我的麼?”
他搖頭笑笑:“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回聽教人幽會這個說法。”話罷執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茶:“除了這個,我記得早上你要同我認錯來著,後來被打斷了,怎麼,現在想起來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我起身離開凳子:“我去洗洗睡了……,’被他一把抓住:“還沒想起來?”
其實蹴鞠剛完我就反應過來,那時躲到君瑋身後,立刻從面前走過未有絲毫停頓的那個人定然不是慕言,他不可能那麼快,而且他和尹棠一起,怎麼也該是兩個人的腳步聲。若是那樣,我一看到他就躲起來一定被他親眼目睹,他生氣的一定是這件事,但要怎麼解釋?怎麼解釋都讓人很不好意思……他果然道:“看見我為什麼要躲起來?”
因正站在他椅子跟前,習慣性地垂頭,一垂頭卻正好碰上他微微仰起的漆黑眼眸,我垂死掙扎道:“才沒有……,”
他左手扣著椅子扶手輕輕敲了兩下,含笑道:“那我來猜猜看。”做出沉思的樣子來,眼睛卻望著我:“是因為和我重逢竟然沒有戴著最好看的首飾,穿著最好看的衣裳,好叫我眼前一亮?”
我震驚道:“你怎麼……”話到一半反應過來就這麼承認太丟臉了,趕緊道,“才沒有!”
他眼睛裡卻仿似落下萬千的星光,良久,將我拉進懷裡:“沒有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要緊,還有很多時間,你可以慢慢打扮給我看。”
我趴在他肩膀上,抽了抽鼻子搖頭:“你沒有見過我最好看的模樣,我十七歲那時候,臉上沒有這道疤,連父親都說我是他最好看的一個女兒,你要是那時候見到我多好,你要是……”可再也不可能了。
這些事情總是讓人一想起來就傷心,我抹著眼角緊緊摟住他脖子,說出一見面就想說給他聽的話:“我很想你。”
他沒有說話,卻更緊地抱住我,呼吸就在耳畔,這是我盼望了多久的時刻。
抬眼看到昏黃的燭火,就像茫茫孤夜裡搖曳的唯一一點希望,牆壁上投下融為一體的兩個影子,仿若時光在這一刻停止,再也不會有離別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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