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昏昏沉沉的楊行簡撐著一根桃木手杖站在房門口,神色迷惑向下張望,喃喃自語道:“這個滿嘴荒唐話的怎麼又來了?還多了一個?”
寶珠心想,昨天晚上最嚇人的那個你還沒看見呢。這一夜,她做了無數個關於女鬼的噩夢,幸好每次遇到最可怕的場景嚇哭時,就被窗外一根隨風雨擺盪的桃枝敲窗驚醒,以前宮人們說桃木驅邪她不信,如今一想,還是很有道理的。
楊行簡回望看見她,露出迷離恍惚的恭敬笑容,“公主,老臣已經病癒……”向前一步想要施禮,結果頭重腳輕咕咚摔倒了。
寶珠嘆了口氣,走過去把他扶起來,送回房間躺下。
龐良驥聽見二層上有人講話,他雖然腿斷了,依然耳聰目明,向上望了一眼,疑惑地問:“剛才那老頭子說什麼公主?”
韋訓頭也不抬,隨口說:“你聽岔了,他說的是恭祝、新人喜結良緣。你在家裡蹲太久,耳力都退步了。”
龐六和霍七的功夫遠不如韋大,這話雖然講不太通,卻又不得不信他。
龐總管果然踐諾,派了兩個經驗老到的簪娘來給寶珠試妝梳頭,讓她選擇合意的妝容,從容體面參加典禮。靈寶縣原名桃林縣,此地婦人喜歡桃花、桃果等絨花式樣,寶珠試了試,雖沒有金銀閃耀富貴,倒也嬌俏清新,就定下了。
兩日轉瞬即過,吉日已到,雨過天晴。
婚禮通昏禮,迎接新娘是在黃昏時刻,然而新郎家的準備從清晨就開始了,這一天從開始就透著一股緊張而喜悅的氣氛,龐良驥早早派來一隊裝飾華麗的人馬,等著接客棧裡這幾位最重要的賓客去玉城龐家。
晨光熹微,擔當儐相的韋大、霍七兩個人分別收拾自己,沐洗、梳頭、更衣,將備好的綢緞禮服層層穿上。
寶珠在簪娘幫助下梳了滿意的望仙髻,插一串輕盈桃花絨花,眉心貼上桃花瓣形絲絹花鈿,對鏡自照,心情十分愉快。
從房間裡出來,見韋訓也穿戴好了,儐相的衣服是緹紅色羅袍,色彩極為飽和,映得他蒼白麵容上也有了血色,腰繫嵌金鏨花蹀躞帶,足踏雲紋烏皮六合靴,江湖草莽氣暫退,眉目中靈氣湛然四射,稱得上神清骨秀。
唐皇室最喜歡熱烈華貴的裝扮,這一身儐相服很符合寶珠的審美,她打量一眼,爽快稱讚道:“這不是很好嗎?你就該多穿些鮮亮顏色,這樣顯得氣色好多了。”
說完提起裙襬,踩著繡有粉桃的翹頭履,咚咚咚跑下樓參觀龐家派來的馬隊,髮髻絨花上的銀鈴跟著她一路叮鈴而去。
韋訓本不習慣穿這些滑溜溜的絲質衣服,渾身不自在,被她隨口誇這一句,愣在原地,臉上血色更濃,只不知道是紅衣裳映的,還是全身的熱血都湧了上來。
龐家公子大婚的事已經滿城皆知,當下就有許多兒童圍著來接人的人馬討要銅板彩果,住店的客人們也紛紛出來看熱鬧,龐家的人早已準備好,將大棗、栗子、蓮蓬子散給他們,博得吉利彩頭。
寶珠笑嘻嘻地站在門口瞧了一會兒,十三郎一大早出門不知幹什麼去了,她抓了一把彩果準備等他回來吃,回身卻看到另一個穿著緹紅色羅袍的人從客棧樓梯上緩緩走下來,寶珠臉上笑容即刻消失,手裡那把棗慄嘩啦啦全撒在地上。
霍七郎是第一次受邀參加人家婚禮,況且是擔當師兄弟的男儐相,想要好好表現,今日也著意打扮過,將胸部裹平了才穿上儐相禮服,從體格看已經完全是個英英玉立的男子形象。又不知怎麼的,她臉上那條猙獰的巨大疤痕消失無蹤,面容如冠玉般光潔,風姿秀異,顧盼生輝。
寶珠只看了一眼,覺得不管是身量、肩寬還是氣度,都跟自己兄長韶王神似,一驚之下,魂魄幾乎飛走了。
與妹妹不同,李元瑛完全繼承了母親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