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想起媽的電話,心裡就想笑,忽然想到媽說這通話的依據是什麼了,好像是以前爸爸講過的《賣油郎獨佔花魁女》。賣油郎獨佔了花魁女,意外發財後,正是開了家鋪面從此萬世基業的,媽打算的可能也是這麼一出。想到此處,楊巡忍不住大笑,跳到倉庫外面,在東北已經微寒的夜空下也唱起那首北方的狼,不過他唱的是「我是一匹來自南方的狼……」他一唱出,黑暗中有幾個聲音開始起鬨嬉笑,也有幾個精血旺盛的野小夥兒跟著一起扯著嗓子唱,都是一條街上倉庫裡宿著的人。 楊巡反而不唱了,他現在隱隱似乎是這條街上的頭狼,怎麼可能與眾小狼一起嘶吼。他披襟迎風,雙手叉腰,默默看著一條街兩邊黑魆魆的倉庫。這些倉庫,原本是一家廠的兩排廠房,廠子承包一次爛一次,承包第三次的時候,索性車間給分成一格一格,上面行車依然可以穿越吊裝貨物,就這麼改成了倉庫。敲掉圍牆,原本車間之間的一條路,也給成了像模像樣的小街,反而掙錢夠養活一廠的職工。 楊巡想到媽剛才的電話,看來還真有些道理。眼前這片在東北遠算不上有規模的小廠,就靠著放羊似的出租,沒點頭腦地收租,一廠子工人什麼都不做,小日子沒風沒雨混個溫飽,如果他有這麼一片倉庫呢? 楊巡叉著腰在月色下浮想聯翩。如果他有這麼一片倉庫,他絕不可能放任這兒放羊一般地出租,他會將這片廠房有效利用起來,門面歸門面,集中經營,反而可以召集更多經營戶。而倉庫歸倉庫,倉庫都可以不用放在這麼中心的地段。現在這片倉庫區,可真是捧著金碗吃雜糧,沒善加利用。 直到一個噴嚏驚醒楊巡自己,楊巡才從躊躇滿懷中走出,回到自己的倉庫。他半倚在床頭,壓根兒沒看閃動的電視,反而對著電視上面兩叉天線出神,媽的電話讓他心動。 當然,楊巡清楚地知道,轉型,尤其是買地,需要大量的錢。前一陣子的傷筋動骨,他至今才算是恢復,手頭稍有活絡的餘錢。如果再有半年前的積累,轉型,還真是一個可以考慮的問題。 但是,楊巡心裡對轉型開始有了規劃。他展開心中的那張活地圖,開始尋覓合適的店鋪與合適的配套倉庫。起碼,他想,如果他成立那麼一家店鋪,他是有絕對信心,把這條電器街上的老鄉們都拉到他那兒去的,憑他的號召力,以及設計出的低價位。而當前,他得拼命掙錢。楊巡掙錢的道路上出現一個新的坐標。 當東北大地飄起第一朵雪花的時候,楊巡得到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是一家中型企業基建開始,需要大量電線電纜。得知這一訊息的楊巡立刻如嗅到肥肉味道的狼,循著醉人香味找上門去。但是,天不遂人願,他在供應科看到一個同行老石與供應科長勾肩搭背出來。楊巡很敏感地立即嗅到另一種味道,那就是失敗的味道。但他不動聲色地依然與供應科長周旋,喝酒,拉攀關係。即使科長都被他的熱情友好感動內疚得跟他直說,說楊巡後到一步,他沒法再把前面答應朋友老石的生意轉給楊巡,楊巡依然笑稱來日方長,現在算是認識一個朋友。於是,那科長放心不少,與楊巡還真是稱兄道弟起來,常一起吃喝,還拉上領導一起吃喝。他們幾個廠領導朋友聚會,科長也拖上楊巡,因要楊巡付錢,楊巡一一照辦。 不知不覺地,這個廠的上上下下都不再拿楊巡當外人,當著他的面談論工作談論進度,越說越放開。楊巡卻深深記住了進度,尤其是需要進電線電纜的絕對時間,這是他的翻身機會,他必須全力爭取。 在幾場大雪之後,在距離計劃一手交錢一手給電線電纜的絕對時間前一週,楊巡讓老李幫忙,找一輛車兩個徒弟,把老石硬拖上車,拉到一處原先據說是給清宮后妃籌備脂粉款的廢棄金礦胭脂溝裡。胭脂溝地處深山老林,是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落,村落裡的人有老李的遠房親戚,答應老李幫忙「照料」老石,管吃管住。老李的親戚答應半月後才想辦法拿馬車送出老石。老石如果想反抗想出來,沒車靠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