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不禁駭然,回憶三千大道所載,修煉到玄清九境的修士,可以練成一種叫做“九息服氣”的功法,使得肉身不滅。當初姜玄必須犧牲一群活人才能讓手臂復原,而鬱紅枝只憑借自己的力量,就做到了這一點!
鬱紅枝朝兮伯吉甫邁出一步,卻忽然停了。
她覺得眼前的人,雖然長得很像兮伯吉甫,但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的身體如死人般木訥,走起路來肩不動、膝不彎,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莫非兮伯吉甫已經和那一白一黑的男女,還有洞府外的妖獸一樣,都已成為妖女玩弄於股掌的傀儡了嗎?
這時,椅子上的女人輕柔婉轉地解釋道:“為了給你夫君治病,我對他施了忘情訣。從此他再也不會頭疼,因為他已經把你忘了。”
兮伯吉甫如木偶般僵硬地抬頭,望著鬱紅枝。失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眶裡,沒有一絲生氣。
鬱紅枝語氣開始微微有些顫抖:“甫郎,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話音未落,她察覺身後忽然出現一個人!
兮伯吉甫空洞的雙眼,緩緩轉向鬱紅枝身後,只見那人正是剛才消失的白氅青年!
白氅青年眼中精芒流轉,瞳孔中射出一道玄清氣。兮伯吉甫與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瞳孔放大數倍!
緊接著,兮伯吉甫的右手突然皮肉開裂,血管崩斷,劇烈膨脹了整整兩倍!整條手臂的每一塊肌肉都發出爆裂的聲響,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長生訣!”鬱紅枝驚呼一聲,意識到那白氅青年已將玄清氣注入兮伯吉甫體內,擾亂了他體內的玄冥氣流動,導致他出現如此痛苦的狀況。
兮伯吉甫越來越痛苦,椅子上女人卻越來越開心,妖媚的笑聲,在洞府中此起彼伏,散發著一股蕩人心魄的媚意:
“這一天奴家已經等很久了。自從吉甫拜入門下的那天起,奴家就已知道他一定會對奴家不利。可是念在有教無類,奴家還是一直教他修煉玄冥之氣。因為長生訣對體內毫無玄清氣或玄冥氣的凡人不起作用,所以奴家讓他從一個凡人,變成一個蘊含玄冥氣的修士,就是為了今天能讓他嚐嚐這種美妙的滋味。”
兮伯吉甫起初還能強行撐住不喊,但不到半刻,就痛得慘叫出聲,頭上的冷汗已是瀝瀝而下。整個人像蝦米似的蜷縮在地上。
鬱紅枝張著發紅的眼睛,望著他痛苦扭曲的臉。她知道現在要幫丈夫解除痛苦,除了結束他的生命以外,別無他法。她的肩膀開始顫抖,一隻手緩緩扣住兮伯吉甫的五根手指。她手也在抖。
半晌,她的嘴唇痛苦地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
一縷紅焰透過緊扣的十指,點燃了兮伯吉甫。熊熊烈火蔓延兮伯吉甫的全身,將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鬱紅枝沒有抬頭,就那樣僵硬地低著頭,如同木偶一般,淚水在眼窩裡盈含,映著火焰閃著淒厲的微光,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那一刻,她不但忘記了恨,也忘記了哭。
她剛剛親手殺死自己的丈夫,現在只覺心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想,也不願去想。
火焰把那肉體燒成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最後燒成一片灰燼。灰燼消散後顯出一顆淺綠色的勾玉舍利。但凡歷經八卦爐三昧真火灼燒後的人,都會變成一塊舍利。
那勾玉彷彿是她被掏空的一顆心。對鬱紅枝來說肉體無論如何殘缺都很容易修復,可是她心裡的殘缺,卻無論用什麼都永遠無法填補。
誅心之痛,痛徹心扉。
哀莫大於心死。
鬱紅枝的心已死。
一切都彷彿變得不那麼重要,其中也包括她危在旦夕的生命。
愛能救贖一個人,也能毀滅一個人。只有面對生離死別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