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惱紅了臉:“葉江西!”
像頭炸了毛的小獅子,宋辭發起怒來,終於不像個一本正經的小老頭了,對她惱羞成怒,會連名帶姓地怒斥她。
江西很用力地搖頭:“宋辭,我不姓葉了。”她坐在那張小凳子上,抱著膝蓋,越發顯得她瘦小,就縮成小小的一團,抬著頭,小臉髒汙極了,一雙眼迎著光,亮晶晶的,“葉宗信以為我昏迷了,可是打了那麼多針,我還是聽得到他說話,他說要給我打好多藥。”
“他說要把我關在醫院裡。”
“他說要得到媽媽和我的股份。”
軟軟糯糯的聲音,稚嫩清脆,卻那樣艱澀與沉重,她啊,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有些話,藏不住,卻不敢跟人說,連柳是都不敢說,只是,想告訴他。
宋辭看著她,什麼都不說,漂亮的眼眸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會滿滿都是那個人的影子,他的眼睛很好看,有著不屬於那個年紀的深邃與沉冷,很像他的父親。
“他說不能讓人知道我相安無事,我以為媽媽死了,他會和我一樣難過,我以為他會有一點點慶幸我還相安無事,可是不是這樣的。”聲音還是哽咽了,紅紅的眼睛睜得很大,肩膀在輕微得顫抖,江西頓了很久,漸漸發出小聲的抽泣,“他說,我為什麼沒有跟著一起死掉。”
你為什麼沒跟著一起去死……
她的父親,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在她死裡逃生醒過來時,在她最害怕最難過的時候,只說了這一句話。
她並不懂大人們說的恩怨情仇,只知道,那個希望她去死的男人,教會了她恨這種陌生的感情。
“宋辭,”她看著宋辭,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眼神竟荒涼而空洞,咬著牙,忍著抽泣聲,她說,“我再也不要爸爸了,再也不姓葉了。”江西睜著眼,眼睛有點酸,不敢眨眼睛,只是還是有熱熱的液體從眼角流到了嘴角,鹹澀極了。
她安安靜靜的,沒有大哭大鬧,只是忍不住眼淚,宋辭伸出手,小小的手心,在她臉上蹭著,就像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將蛋糕擦在她臉上,抹掉她臉頰的眼淚:“江西,別哭,眼淚沒有用,以後都不要在別人面前哭了。”
她還是哭,哭得厲害,重重搖頭:“可是你不是別人,不是。”她伸手,抓著宋辭的手,她小小的手心,他也是小小的手心,緊緊地攥著,“我不哭,我不敢哭,不敢害怕,不敢喊疼,因為沒有人會幫我,就算我軟弱,我年幼,也不會被同情,所以我沒有在葉宗信面前哭,再難過我都忍著,可是,”她問他,小心翼翼地,“宋辭,你也是別人嗎?”
宋辭斂下了眼眸,許久許久。
“江西。”他抬眼,冰涼冰涼的一雙眼,看著江西。宋辭說,“阮清死了,我父親死了,我們和以前不一樣了。”
阮清,他如此稱呼她的母親。江西想,宋辭是怨她母親的,甚至是恨。
到底他和她都不是當初的模樣了,還未成人,便已蒼老,被教會了恨,卻學不會愛。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只長到了宋辭肩膀那麼高,抬起頭看他:“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她沒有再哭,說,“宋辭,如果死的是我——”
宋辭打斷她:“江西。”
“嗯。”
“不要再說這種話。”宋辭伸手,用指腹擦著她臉上混著眼淚的髒汙,稚嫩的聲音,卻像個大人一樣,“你還小,不知道什麼是童言無忌。”
那時,他也不過稚弱,年長她一歲,卻說童言無忌,如此老氣橫秋。
興許,他們的命運都不被允許童真,因為要生存。
這座種滿香樟樹的樓,在宋錫南逝世的第二天,便人去樓空,唐婉搬空了裡面所有的東西,沒有留下一絲一毫宋錫南的痕跡,偌大的房,空蕩蕩的,一字一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