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騰的鄱陽湖,似已經遠去,天地間又陷入了永恆的沉寂。
“……我這就死了嗎?”
“這、這就是黃泉路嗎?”
良久,被那驚心動魄的天地之威震暈的醒言,悠悠然似乎又有了一絲知覺。懵懂間,彷佛感覺眼前有一團朦朧的人影,正在焦急的向自己呼喊著什麼。
掙扎一陣,終於睜開沉重的眼皮,卻看到一張如花似雪的陌生容顏。
“呀!”
剛見到一絲光亮的少年,卻頓覺兩眼一黑:
“罷了!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此劫!這般快便到了陰曹地府了,這牛頭馬——呃?”
想至此處,少年這才覺得有些不對頭:
“地府有這麼好看的牛頭馬面麼?!”
重又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簾——於是少年便在他十六歲那年,看到他這一生中,所見過的一幅最美的畫卷:
已是雲消雨霽的青天煙水之湄,一位仙姿豔逸、如夢如幻的少女,正一臉哀婉的望著自己;那一抹杏花煙潤般的悽迷之色,更顯得她無比的纖婉清麗,韻致橫流。
見醒言醒來,那仙子般的少女神色頗喜,不覺嫣然一笑——那一瞬間,在醒言的眼中,少女那眼波流轉間的神光離合,彷佛剎那照亮了眼前這整個的青天、碧水、白雲、遠山,與這鄱陽秋水的波光一起瀲灩、搖曳。
剎那間,似感應到這道不似人間凡塵的氣機,醒言身體裡那股久違了的月華流水,似乎也被少女這剎那的絕世芳華所牽引,與眼前這離合的神光一齊低徊、盪漾……
和著這流水的節拍,醒言已是神思縹緲。剛在生死之間走過一回的少年,乍睹這絕世的玉貌仙姿,則心欲想,已忘思;口欲問,已忘言。此時少年的腦海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思考,只是反覆盤旋著塾課課文中的一句話: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
“啊!”
神思恍惚的少年,直到突覺被一股清冷的湖水浸到,頭腦才又清醒過來,重又回到了眼前的人間。
原來,那少女見呼了幾聲之後,少年都不作答,便來推他一把。不料少年正斜臥在淺水之湄,恍惚間竟被推落水中。只是,幸好這岸邊水淺,只狼狽了一番,醒言很快又爬上了湖岸。手忙腳亂間,卻聽聞:
“誰家輕薄兒?目灼灼似賊!”
仙旨綸音,正配得這仙苗靈蕊般的容顏。
呵~定是剛才死勁盯著人家瞧,唐突了佳人,被當作了登徒子。只是……這聲音咋這麼耳熟?
今日這怪事見多,醒言不敢孟浪,便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知這位仙子,可認得在下否?”
“醒言!我是居盈啦!”
薄嗔微怒間,一樣的嫵媚都麗,流光動人。
“呃……”
看來今日這種種情狀,真個是在做夢;而這夢,直到現在還沒能醒。
到這時,見醒言這般情態,少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臨水自照。待看清自己模樣,少女不覺掩口驚呼一聲!
之後,讓醒言接受自己便是“居盈”的事實,頗費了少女一番周折。幸好,最終樸實的少年,還是接受了她那“家父嚴命,自晦容光方能出遊”的說法。這番說辭,倒也合情合理;以眼前少女如此美貌,如果不自晦容顏,絕不可能輕涉江湖之險,而只能被鎖在深閨裡。
看來,倒底是見識淺薄的鄉下少年,一時他卻沒想到,如此惟妙惟肖的晦容之術,豈是一商賈之家所能消受!
儘管淳樸的少年,相信了居盈這番說辭,但這位鮮有機會見識美貌女子的少年,乍見居盈這可謂驚世駭俗的樣貌,還是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