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那隻編著柳條筐的大手,骨節突出,手背上密佈著凍裂的血口子;下面光腳穿著一雙草鞋,腳後根上生著鮮紅的凍瘡。
無處不表明瞭他在此地日子過得極是艱苦。而他原本應該是很高大健壯的一個人,從他厚實的胸膛和肩膀便可以看出來。只是常年艱苦的勞作和營養****令他的臉上蒙了一層青黃的菜色,腰背也略有些佝僂了,否則一定是一個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的漢子。
阿離記起來,羅永原是行武出身,曾是曾雪槐的貼身親兵,在戰場上還救過曾雪槐的性命。
阿離輕咳了一聲,說了聲“多謝”,頓了頓又搭訕著問道:“大叔,我想向您打聽一下,此處往江寧城裡去還有多遠?我們想到……”
話音未落,前面那個瘦高個兒便誇張地“咦?”一聲,笑道:“到城裡可不近啊,是投親嗎?你們幾個小妹子不會是要一路走過去吧?只怕走到那裡,連城門都已經關了。”
阿離便道:“我們從東溝莊來,家裡窮,又是農閒,有人推薦我們到江寧的曾府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活兒幹。”
她沒有忽略掉,羅永聽到“東溝莊”和“曾府”這幾個字,臉上的肌肉猛地一僵,手上的動作便停滯了一下子。
瘦高個兒瞪大了眼睛,重新將阿離幾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曾府?那是咱們東家老爺的府上啊你們怎麼會有這個門路,是誰推薦你們去的?”
阿離輕聲道:“是曾家一位姨奶奶。偶然到咱們莊上閒住散悶的時候,我們有幸跟她住了鄰居,是她指點我們的……可惜,這位姨奶奶現在不在了。”
那幾個人不過是最低等的佃戶,或者世代務家的家生奴才,自然不知曉這些事,還只顧亂七八糟問些別的問題。
而羅永卻已是如遭電擊,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阿離,臉色煞白,喃喃道:“你剛說什麼……那姨奶奶已經不在了?”
“是的,已經沒了半年多了。”阿離的臉上也帶出了一絲慘然。
“沒了……”羅永茫然地重複著這兩個字,呆愣愣地望著手裡的柳條筐,一時間彷彿魂遊天外。
過了良久,方抬頭望著阿離,機械地問:“你跟那姨奶奶住過鄰居?她指點你們去投靠曾府裡的誰?”
阿離也同樣抬眸看她:“讓我們去投奔曾府針線房的羅管事。”
“羅纖雲?”他衝口而出,聲音裡也禁不住有一絲顫抖。
“是,大叔也認識那位羅管事麼?”阿離平靜地問道。
那瘦高個兒忙搶著笑道:“小妹子,你找他問曾府裡的事,可是找對了人啦這一位,原先就是曾府的大管家呢,可惜手腳不乾淨,在帳目上動手腳,坑了東家太多的銀子,所以被打發到咱們這種地來啦”
羅永彷彿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只一味地在那裡呆呆地坐著。
阿離向前又挪動了一步,低低地說道:“原來您就是羅大管家?聽那位姨奶奶提起過您。”
羅永臉上並沒有意外,只是神情變得有幾分黯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阿離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他的眼神中有深深的惆悵,或者說是一種傷感和同情,但絕對不是那種有愛戀之情的男女間聽到對方已去世時的那種悲痛
阿離沒有經歷過男女情愛,但是惆悵和悲痛,她當然也能分得清楚。
心裡立刻有了初步判斷,阿離使眼色給金環和玉鳳,示意她們去和另外那幾個佃戶攀談,引開他們的注意力,自己則又向前邁了一小步,和羅永便只有咫尺之隔了。
阿離眼觀鼻,鼻觀口,輕聲說:“其實那四姨奶奶是被大太太打發到莊子上禁足了,我們大家夥兒都知道。可誰也沒想到,姨奶奶那麼好的一個人,卻那麼可憐她去世的時候,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