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於兄長的身份,一說穿便牽扯到“親情”、“倫理”,只能勉強自己和別人在一起,她難以想象出自己會憋成什麼樣。
甘恬東想西想,想得她自個心頭積滿鬱氣,除了破壞心情外毫無作用。
直到Frank拍完照,直到下班時間已到,周方予也沒有回來。
Frank走到甘恬面前,他竭力將表情放柔,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氣質卻仍舊陰沉沉的,像美術館裡的石膏像。
他深陷的雙眼緊盯著甘恬,笑著問:“你是周——我女朋友的助理?”
甘恬不便多待,微微欠身鞠了個躬:“Frank先生,謝謝您答應本雜誌的訪談,辛苦了。”
她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跑出攝影棚,回到寫字樓,周方予不在辦公室。
甘恬從包裡翻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主編,您現在在哪兒?”
“附近的大排檔。”周方予停頓了一下,“嘶嘶”地吸著涼氣,“吃麻辣燙。”
甘恬瞅著下班時間也到了,稍微整理一下東西,出了公司。
暮春三月氣溫回暖,較之冬季,夜幕降臨得也晚了許多。
在一串顏色各異的燈光的照耀下,甘恬繞著長長的夜市走了一圈,大紅塑膠椅隨處可見,香辣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像是用食物的氣味劃分了領地般,走幾步便可聞到不同的香味。
不遠處,有位紅裙女子正低著頭背對著甘恬,腳邊放著琳琅滿目的印著不同logo的紙袋。
有錢真好,甘恬又一次在心中感嘆。
她在周方予對面坐下:“主編。”
“甘恬,你來了。”周方予自食物中抬頭,雙唇有些紅腫,眼裡也氤氳著一層霧氣。
周方予扭頭對店裡的人揮著手說:“店家,再來一份。”又將目光調向甘恬,“提前告訴你,這家的麻辣燙超級超級辣!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甘恬笑了笑:“說起來,您出任《花間集》的主編的第一天晚上,我們就在這裡見面了。”
周方予仰著頭想想,說:“好像是這樣,不過那天我好像一口都沒吃。”
“當時我在想,原來像你這樣的大小姐也會吃街邊小吃。”甘恬接過服務員手中的大海碗,望著鮮紅的辣椒油遲遲不敢動筷子。
周方予往嘴中灌了一口啤酒,豪氣地揮手道:“我算哪門子的大小姐,也就嚇唬嚇唬你,公司的長舌婦在女廁所或者微博、微信群上嚼舌根的人還少嗎?真正的金枝玉葉、有著高貴血統的大小姐可不屑與我同流合汙,還有那些公子哥,表面上看起來很尊重我,實際是看在周遠寧那死鬼的面子上。Frank說得沒錯,我自我掂量一下不過是踩了狗屎運的盜版豌豆公主,能狐假虎威一天是一天。”
微風簌簌吹過,一陣緊似一陣,夾雜著煙氣、酒氣、刺鼻的香水味和鮮辣的調料味,吹亂了女人們的髮絲。
在噪雜的鬧市中,隨時會聽到洪亮爽快的笑聲,也會聽見不堪入耳的市井粗話。與她們隔了幾張桌子坐著的是五個高中生,正嬉笑成一團。
甘恬問:“能問您兩個隱私的問題嗎?”不待周方予回答,她又開口,“您喜歡的是周總吧?為什麼要和Frank在一起?”
周方予放下木筷,往玻璃杯中倒了一杯酒,坦白承認道:“是。喜歡周遠寧就像治不好的病一樣——不過,會喜歡哥哥本來就是一件特別有病的事吧。”
“至於Frank——”周方予覺得真實原因有點說不出口,似是而非道,“應付結婚這件事,他心中有朵忘不掉的白玫瑰,我不喜歡他正好他也不會愛上我,是合適的交差人選。”
她這番措辭使得甘恬想起戲劇裡導致種種悲劇的、橫亙在痴男怨女之間的“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