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哥送到山東村子裡去戒毒,給人做一天的力氣活,一直幹到天黑,主人家有錢的給幾塊,沒錢的請吃一餐午飯。
在那裡,一塊錢買一蛇皮袋蘋果,兩千塊錢可以辦一個最豪華的婚禮。
從村子裡逃出來,到北京去謀事。
他不是沒想過重新來過,在白道上好好找份活幹。賺了錢把葉子帶出來過幾年好生活。
可是事實上呢,他四處找工,跟著北京的一群民工,在各個工地上找活
大多數時候,沒有人理他。
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叫他做事,為了幾塊錢,在大雨天,一群民工騎著帶著黃土的車子像一群蝗蟲一樣跟在開著馬六的老闆後面,到最後為了幾塊錢,又和老闆差不多打起來,老闆不把他們當人看,最後大聲咒罵著,叫他們不想做就滾。
像一條雨中的狗,做完活,一群民工每人分到兩塊錢,剛夠買三個饅頭。
他也會技術,到一個車子修理廠去做售後服務的維修工,從早上八點幹到晚上十點,累死累活,幹足一個月,老闆給他六百塊錢。
這就是生活,殘酷真實。
很多像他這樣的人,想過好生活,卻沒有本事出頭。
大哥是本事,能掙那麼多錢,他也是奇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他那樣會做生意。小七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天鑫不是都支撐不下去了 麼,他跑到徐州去求救,小七無奈的低下頭,看著他惶惶如喪家之狗,只能叫他來長沙找大哥。
他六子命賤,不值這麼多錢。兩千萬,他活一輩子,累死累活,一年掙個兩萬,活一百歲,最多也能掙個兩百萬。
可是活著的人,有了牽掛,誰沒有生之渴望。
這一次逃亡,他比任何時候都能強烈的感到,要活著。在黑的夜 裡,不管是躲在火車站,還是陌生城市天橋的橋洞下。
望著暗的夜,他都能感覺到自已明亮的眼睛。眼前浮現著的是穿著紅棉祅的葉子,還有他的孩子,同樣被一件小棉祅裹的筆直筆直的兒 子。
一大一小,牽著手,站在村口那條羊腸大道上。他們肯定在盼著他回去。
是的,錯了,錯了,在無數次吸毒戒毒重犯的過程裡,在逃跑的路上,他知道自已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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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邊界,也曾帶著想念撥通那個從小就熟稔於心的家裡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大哥。
他說你是某某某嗎。
叫出大哥的學名。
他的親大哥在片刻的遲疑後,卻說道,我就是,但是你是誰。
他裝作不認識他,在人情的冷漠與溫暖的交替裡。他知道許多,也懂得許多。
大哥,這錢我不能收,我回去用不了那麼多錢。你現在也需要用 錢。
一諾笑笑,站了起來,拿過信封走過來,一把塞到他的大衣口袋 裡,把手搭在他的肩頭,兩個人像年輕時一樣,勾肩搭背笑看人生的樣子。
六子感動一笑,眼眶裡又熱的東西在湧動。
走吧,車要到站了。
送他上車,又在附近的小店裡給他買了路上吃的喝的。
在進站的地方最後囑他,忘記過去,重新做人,不要回來了。我有機會來看你。記住了,六子,不,張大海,你記住了,不要回來,這次平安回去,一定不要再回來。記住我的話,大哥再也救不得你了。
六子點頭,緊緊的的握住一諾的手,帶著墨鏡的下巴在那裡抖動得厲害。
人群擁上來,火車站向來是最擠的地方。
後面有人在叫囂,前面的人為什麼還不走,後面的人還要上車呢。
六子沒了辦法,一諾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