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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密懸掛的白蠟風燈投射出柔和明淨的光芒,將石拓那張精緻的容顏勾勒得越發深刻。一陣微風拂過,掀動琴旁燻爐上的煙柱,絲縷飄散的薄煙在石拓身旁徐徐往復。

目睹此般情景,疏桐感覺到了一種時光靜止的錯覺。

卻在此時,石拓修潔的手指飛上了琴絃。

“叮……咚……”

琴音滾落,宛如靜寂山谷中春日解凍的第一滴泉水,明淨而空遠。

“叮咚……”

“叮咚……”

“叮咚……”

琴音往復,越來越頻密的絃音,宛如泉水叮叮咚咚滴落成韻,溪流解凍,山林復甦。

疏桐抬眸看向石拓,卻見他依然眼簾閉合,宛如在睡夢中撫琴一般,並不看弦,隨興而行。他的指尖在琴絃上騰躍,一股股山泉便在耳畔流瀉彙集。微涼的夜風也似被沾染上了潮潤的溼意,讓人肺腑清明。

琴音漸漸淡去,絲絃在石拓的指尖微微顫動,揉弦、拂掃,細柔輕敏的琴音泛泛而出,如同溪流上漸漸瀰漫起的水霧,越過香草、漫過林木,浸潤著整個山林……

這一剎那,疏桐才明白過來,石拓彈奏的竟是阮瞻當日推薦她學習的《幽蘭》!

同樣的曲子,不同的人演奏,散發的聽域張力竟是如此不同!

也幸虧自己當時沒有選擇這一首曲子,否則便是再練一年,也未必能達到石拓這般淨純無垢的境界。

在疏桐神思遊走中,石拓的琴音已由春日轉入夏夜,清風月色中,蟲鳴草莖,切切嘈嘈。疏桐在專注留意石拓手指逗喚琴絃的姿勢時,忽然發現眼前飛過一道瑩光,待她視線追蹤而去,便驚訝發現露天的平臺之上,一群螢火蟲正盤桓於空,振翅和鳴!

斯情斯景,如此震撼,讓疏桐心生感慨:難怪阮瞻常言撫琴最講究情境和意境交融。嵇康彈奏《廣陵止息》,總要選擇月夜山崗,追求的就是那種音入山林天地迴響的意境。此刻石拓選擇演奏《幽蘭》,想必也是他登島感受四周環境後才作下的選擇。而在夏夜的江中孤島上,自己只能演奏唯一練習過的《廣陵止息》,這在情景上已經輸給了石拓。

在疏桐兀自評判得失時,石拓已然奏完最後一個音符,悠然收手回膝。

好一陣靜默之後,平臺四周的樓閣中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石拓睜開了眼睛,墨色的眉峰微微皺起,似被人從夢中驚醒一般面露不悅。

王墨卻無視他的不悅,擊掌讚道:“今日親耳聆聽展延兄的仙音,真是感動莫名。這張古琴,也只有在展延兄手中才不枉了它的曠世之名……”

“奏琴之樂,不在於聽取讚譽,而是心曠神怡,自得其樂。”石拓搖手製止了王墨的吹拍之詞,起身離開“焦尾”,轉而對一旁的疏桐道:“此時音色已校正到原來的十之八九了,請舒公子演奏一曲。”

疏桐轉眸望向王墨,見王墨依然微笑頷首,她便起身到琴前坐下。

臺下的翠衣少女又趕忙躬身端著換過的手盂和絹帕,遞呈給疏桐淨手。

在疏桐用絹帕擦手,石拓躬身在一旁的錦墊上落座時,王墨俯身將袖中的一枚環形香餅丟進了燻爐之中,原本白霧一般的煙柱中頓時泛過一絲淡淡的燻黃色。

淨手完畢,疏桐深吸一口氣,略略平息了一下緊張的心緒後,緩緩飛指上弦。

“鐺……鐺鐺……”

恢復了“焦尾”本色的琴絃,讓疏桐在散起的第一步就明顯失了曲子原來的音韻。她強撐著耳膜的不適感,將指頭靠近了低音部後,繼續落指走音。

“呲——!”一隻手突然襲上琴絃,強壓琴板,將疏桐的演奏生生阻斷。

疏桐錯愕抬起頭來,便見石拓一臉不悅道:“這張琴,不適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