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是弘時把你和韶華送回來的。現在他們倆都好生的歇著,只有你,只有你還在折磨我!”他的笑夾雜著一種聲嘶力竭。
“沒有上善苑,你永遠沒有逃離的去處。皇宮就是你的家,你哪裡也去不了。你只有乖乖的做皇后,在永壽宮等著我,等著我回來看你,我給你治病。我會治好你的眼睛的。你用不著藏在你的眼睛後面。你只需要看著我,愛我,這就夠了。”
“還有,我知道你讓韶華去那裡是要見一個叫雲衣的女人。這個女人以前是老九老十四的人。你一定是被允禩蠱惑,想要促成她和弘時。恪寧,你自小聰明,怎麼被這種伎倆騙到?”
“弘時是真的喜歡她的。你不能成全他們麼?”
胤禛換了憐憫與溫柔的神情注視著她說:“你這樣說,我也很想這樣做。不過,那女人已經成了一堆灰燼隨風而去,我也無能為力了。”
恪寧聽到這裡,努力地搖了搖頭,卻發現完全沒有用。她根本還在那個噩夢裡,從來沒有醒來過。
風繼續吹
院中滿樹香花芳菲,彩蝶雙雙蹁躚,晴空裡浮蕩著甜甜的陽光。任誰見這番景緻,都會心情舒快。而夏日陰涼的抱夏中,穿白紵衫子的弘時依然滿面荒涼。
一個月來,他都沒走出過這個院子。倒也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他再也想不到,父親會暗中將他禁足在這個小院子裡。不過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這段時候他不斷想起從前,想到自己。原來,他嚮往的那些事情,想要成為的那種人,都不過是妄想。不僅如此,因為他的任性,還連累了恪寧和韶華,她們兩個人現在都在病中。
想到這裡,弘時又一次自責起來。他剋制自己,再也不要想下去。雲衣的死,已經帶著他的心一起走了。所以,就當作自己已然沒有心了,那樣,不就可以不痛了麼?
就這樣看著夏花燦爛,不覺痛,不覺悲,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的妻子蘇樂時常躲在一邊看著他,發現他竟然可以一動不動呆坐一天,唯有暗自嘆息。世間多少夫妻如他們一般,雖相敬如賓,卻終一生都無法走進對方的世界裡呢?
晚上,宮裡來人請他入宮。他知道是父親要見他,但是竟然不在養心殿,而是在乾清宮。
他此前,來這裡的次數一雙手就數的過來。所以,這座宮殿,一直讓他覺得陌生。他想起小時候,令他一樣覺得陌生的祖父。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坐在這裡。但是既然祖父看中的是弘曆,那他也不再去想。這裡並不是他最終的夢想。他還年輕,還有很多瑰麗的夢。只是今天,他忽然覺得蒼老,覺得已經無力再提及明天,也沒膽量回望昨天。連今天,都已是渾渾噩噩。
殿裡響起奇怪的聲音,叮咚作響,十分清越。
昏暗燭光下,一架古怪的西洋琴旁,他真正蒼老的父親,正用一根手指擊響那琴鍵。
恍惚中,弘時覺得這並不是那個生他養他的父親,而只不過是一個陌生的老頭。可,他還是木呆呆的跪下給父親行大禮。
“來了。”胤禛只冷冷哼了一聲,繼續敲擊那琴鍵,琴鍵發出的聲音忽響忽弱,伴著燭光明滅撲朔。
“我叫你想的事情,你想好了麼?”終於,琴聲停下來,胤禛問。
弘時站起身,立在金磚地上,不發一言。
“不說話是麼?你們都不肯說,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