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童,衝著徐世淮喊道,“大夫,你救救她吧。”
徐世淮看了看那女童肩膀上的傷口,眉頭皺了起來,那是一個貫穿的槍傷。如果及時送來,其實治起來倒也不難,只是如今這傷口已經開始流膿,就不太好辦了,“你們打哪兒來,怎麼稱呼?”
那漢子說,“我叫賀貴,我們都是從呼蘭來的。義和團和清軍敗了,老毛子打進了呼蘭城,燒殺搶掠,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徐世淮讓林鴻文把馮嬸兒叫來,又回頭跟賀貴說,“其實這丫頭的傷倒是沒傷到要害,子彈又直接穿出去了,本來是沒什麼大事兒的。但是你們這一路耽擱了這麼長時間,失血太多,傷口也化膿。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止了血上了藥,但可不敢保證她一定能好。”
“我們明白”,賀貴說,“您儘管去,生死有命,怪也只會怪那些老毛子。”
徐世淮點點頭,吩咐鄭雲準備好東西送進裡屋來,馮嬸兒這會兒也從後廚趕了過來,徐世淮就趕緊讓她一起去看看那個女童。
林鴻文看這些人神色疲憊,便去後廚拿了些吃的給他們,又給他們倒了些茶水。見賀貴吃了幾口饅頭像是緩過來一些了,林鴻文便試探的問,“呼蘭城現在什麼樣了?”
賀貴搖搖頭,“我只能跟你說,我們逃走的時候,一片火海,基本上就沒有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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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今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市
②《哈爾濱市志。大事記》
☆、12。第十二章
“那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根本就沒在城裡”,賀貴說,“我家在城外有幾畝田,尋思著馬上就要收割了,得過去看看,住幾天。也不知道祖上積了多少德,這日子定的這麼準,那天我們剛把地窖收拾好,準備往裡放菜,老毛子就來了。這虧得是在城外,你想想,都是莊稼地,一馬平川的,老毛子騎兵過來離著老遠就能看見,這才有工夫躲進地窖裡面去。我以為這丫頭一直跟著我們呢,誰知道那天她貪玩在田裡呢,讓老毛子一槍就給撂倒了,還好她命大,老毛子急著進城,沒工夫仔細瞅她,不然還得補上一槍。”
“那呼蘭城裡的義和團?”林鴻文問,自從俄國的增援軍隊駐紮哈爾濱之後,形勢就一直不好,義和團的人在半個月之前基本就已經撤出了哈爾濱。林鴻文一直還抱著希望,他們還會打回來,可是現在連呼蘭城都沒了。
“那我倒不太清楚,不過想來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少數活著能動彈的,大抵也像我們一樣逃出來了。”賀貴長嘆一口氣,“你看那個小子,我們在路上碰見的,他聽說我們要來哈爾濱,就非要跟著過來,他更可憐,他從海蘭泡過來的。”
林鴻文看向那個年輕人,他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紀,滿臉血汙,低著頭沉默不語。
“海蘭泡?那可是夠遠的。”林鴻文說。
“真要是能安生過日子,遠點怕什麼”,賀貴說,“那小子說,老毛子把海蘭泡的人都殺乾淨了,黑龍江水面上全是屍體,水都紅了。他這是仗著自己水性好,游到對岸,沒有過去的,全死了。”
“殺那麼多人,就沒人管嗎?”林鴻文激動的問。
“誰管啊”,賀貴說,“朝廷一說對外宣戰,那幫老毛子就進了東北了。你知道咱這兒地方,早先說是龍脈,不準墾荒,這幾年好點了那也是地廣人稀啊,咱大清的軍隊在這兒才多少人啊,海蘭泡那邊人就更少了,老毛子來了想幹嘛就幹嘛。如今聽說八國聯軍進了京城,連老佛爺都跑了,你說,還有誰能管這些事兒?”
不用語句,林鴻文彷彿就能看見那個火光連綿,屍橫遍野,滿江血水的煉獄,黑龍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