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到以為承受不住,可還是心甘情願地扛了下來。
我的深海,原來看你一眼,竟然這麼難。
我的手指從巖縫中穿了過去,隔著遙遠的距離輕輕地描摹著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是不是多看一眼,留在腦海中的記憶就可以更加深刻一分?
一個人順著寬大的臺階緩緩游到了深海的旁邊,是長著紅色頭髮和紅色魚尾的女人。
瑪莎。
深海側過頭看著她,而她也靜靜地回望著他。在他們的面前,一個鬚髮花白的長者張開手臂,用緩慢的語調開始誦唸起了什麼。
我的目光移回到了深海的臉上,近乎貪婪地凝望。我想我可能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個瞬間。就停在此刻,他們還沒有舉行過任何的儀式,而他……也還停留在我的視線裡。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捱過下一秒鐘、下一分鐘乃至我的下一天……我的心這麼小,只容得下這一個男人。
深海抬起一隻手,瑪莎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只是交握的兩隻手,已讓我心如刀絞。我的目光無比艱難地回到他的臉上,他低垂著眼,像在看那兩隻握在一起的手,又像穿過了它們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白髮的長者拉起他們握在一起的兩隻手,尖尖的指甲在深海的指尖輕輕一劃,一縷淡淡的紅色飄了起來,又被長者按住。他回過頭微笑著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地在瑪莎的指尖上劃開了同樣的一道傷口,然後拉著他們的手緩緩靠近。
米婭說過,交換了彼此的血液之後他們就成為了一生一世的伴侶,再也不會分開。
我忽然間無法再看下去了。
轉頭的瞬間,有溫熱的東西自眼中溢位,迅速地融進了蔚藍色的海水裡,了無痕跡。
撞擊
浮出水面的時候,天色已經陰沉下來了。墨色的雲團隨著風勢上下翻卷,像一群正在互相追逐撕打的野獸,黑壓壓地爬滿了整個天空。海水呈現出渾濁的灰藍色,浪頭拍打過來,已經隱隱帶出了令人畏懼的聲勢。
米婭號就停泊在不遠處。像是察覺到了我們的靠近,曾經使用過的長方形網筐從甲板上慢慢地放了下來。當我把臉頰貼在冰涼的皮革上,疲倦地閉上眼睛時,米婭揉了揉我的頭髮低聲說:“謝謝你,茉茉。”
我閉著眼搖了搖頭。心裡暗想:她是謝我讓她知道了嚴德當年所受過的苦?還是謝我沒有豁出自己的小命跳出去攪亂人家的婚禮?
網筐離開水面的瞬間,一滴冰涼的水滴重重砸在我的臉頰上。輕微的刺痛之後,順著面頰緩緩滑落,蜿蜒的水漬讓我有種正在流淚的錯覺。
有點冷。
身體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遊了那麼久,我的力氣已經耗盡了。現在的我,連指尖都是痠痛的,像有山壓在我身上一樣。即使沉睡也無法緩解這種深入到骨髓裡去的疲倦。就好像這具非人類的軀體已經開始從內部衰竭,連心臟都要疲憊到無法繼續跳動了。
我感覺到眼皮被扒開,針尖般的光線刺激著我的視網膜。我聽見身邊有電子儀器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有人來回走動,低低地交換著我聽不清楚的對話。再遠處是越來越狂暴的浪潮的呼嘯。在這一切的噪聲之上,是嚴德焦慮的喊叫聲:“茉茉,茉茉,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聽見的話,你眨眨眼。”
我能聽見他的聲音,卻無法用眨眼的動作來回應他。靈魂像是已經脫離了這具破爛不堪的軀體,獨自躲進了黑暗中的某個角落。也許是想躲避來自軀體的那種骨肉剝離般的疼痛,也許……只是想躲開來自更深處的,宛如心臟被剜空似的空茫。我不知道這兩種感覺到底哪一種更加難捱。我只是像個怕疼的孩子一樣,本能地朝著遠離疼痛的方向前進,顧不上理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