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兒又狐疑地盯看著杏仔,問道,真就這麼簡單麼,我不信呢。
遍野塵埃【四】(4)
杏仔也笑著回道,信不信由你。過些日子,要是棒娃還跟冬至過不去,再打了他,你今後就喊我“宋大吹”還不行麼。
他的話,引來了一家人的鬨笑。鍾兒原本也想這樣追問杏仔的。因為京兒先自己討了個沒趣,鍾兒便狡猾地閉上了嘴巴。不過,他的眼賊尖,早瞥見了杏仔脖頸子上有道抓痕,明顯是被硬物拉了細細的一道兒,還有少許的血汁兒印在上面。他不急著追問,等沒人時,再審問也不遲。
這桌年夜飯,因了杏仔的回家過年和懷玉、金葉的打鬧,變得歡快熱鬧。
席間,杏仔又是敬菸,又是敬酒,自己也是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菜,弄得氣氛異常熱烈。鍾兒也不甘落後,逞能地敬菸敬酒。他還把進攻的矛頭對準了京兒和杏仔,說你倆在家不容易,既要護持著家,還要把持著外面,應該多多受敬的。京兒和杏仔也不推辭。只要鍾兒喝下多少酒,倆人便跟上多少,一點兒不多喝,更不少喝。豈不知,京兒的酒量大,杏仔的酒量更大。沒把倆人灌了,反倒把鍾兒自己灌得左右亂晃悠,說出的腔調裡透著一股子酒意。茂生就疼愛地攔阻鍾兒,不准他再喝,說,夜裡還要到屋後酸棗爺家陪著守夜吶。杏仔就嫌茂生護著鍾兒,不護著自己。他嚷道,要是爺不一碗水端平嘍,我和哥就有意見呢。
木琴笑看著爺幾個鬥嘴耍笑,跟葉兒都不攔阻,任憑他們笑鬧去。經過這一陣子的忙亂,剛剛還心沉氣悶的她,多少輕鬆了一些。不管有多少愁苦,等過完了年再說。一年之中,難得有個闔家團聚的時辰,木琴懂得怎樣去珍惜。
酒足飯飽了,電視裡的春節聯歡晚會也開始了。鍾兒知道酸棗家至今還沒有安上電視,就起了歪心眼子。他說,哥,你先去陪陪酸棗爺吧。過會兒,我再和杏仔去替你,行不。
京兒知道,他倆人想賴在家裡,看電視裡的開場幾段好節目。這幾年的每年大年三十晚上,電視裡都直播春節聯歡晚會。基本上都是開頭的節目好,越到後來,節目越差。總有不少人興致勃勃地趕著看節目,看不到一半,便都昏昏沉沉地睡倒了。
京兒不太願意,說道,不行,你倆先去。過一會兒,我再去替你倆。我能熬夜,你倆貪睡,熬不得呢。
杏仔回道,我倆能行的。你回家晚了,懷玉要鬧的。
鍾兒一邊朝門外推著京兒,一邊說道,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咱就按年齡,從大到小排,你先打頭陣。
京兒不好意思再跟倆人爭看電視,便戀戀不捨地離去了。
才看了不到一半的節目,茂生和木琴就上床睡覺了。鍾兒和杏仔也是看得由熱情高漲步入了索然無味階段。眼皮有些沉沉的,都起了睡意。
杏仔伸伸懶腰,打著呵欠道,咱得到屋後去,把京兒替回來了。再去晚了,京兒明兒又要找咱的茬兒呢。
鍾兒使勁兒晃晃腦袋,跟著起身出了院子。
遍野塵埃【四】(5)
屋外的空氣清寒似水。漆黑的夜幕如一隻灶臺旁的風箱,總有冷硬的風聲在奔跑笑鬧著。村子深處時不時地傳來零星的鞭炮炸響聲,隨之又傳來一兩聲娃崽子的叫嚷聲,在清寒的街面上時起時伏。這邊剛剛落下,那邊又接踵隱隱升起。最後,鞭炮聲和叫嚷聲又悉數散落進鬆散的院落間和黑黢黢的樹林叢裡,難覓了蹤跡。空氣裡盪漾著好聞的硝銨氣味兒,隨夜風的悠盪,忽而濃了,忽而淡了。濃時若濃茶,淡時似清水,卻都是醒酒醒腦的好氣味兒。
也是這清寒的空氣,合著空氣裡的硝銨氣味兒,把鍾兒昏昏沉沉的大腦激醒了。他想起了下午棒娃家門口的鬧場和杏仔脖頸子上的刮痕,就追問杏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