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給胡老師送行的人很多。有大人,更多的是在學校上學的娃崽兒們。有些崽子們還哭了,紛紛雨下的淚滴把本就髒兮兮的臉弄成了一個個大花臉。
酸杏特意安排茂青套上牛車,又給裝上了幾袋子米糧,把胡老師安安穩穩地送到公社去。臨走,酸杏還道,胡老師,別傷心哦,全村老少都感念你的好哩。閒的時候,就多來看看。全村人都願意你來呢。
木琴也說,別擔心這兒的孩娃兒,你就安心地在那裡好好教書。要是不想在那裡教了,就立馬回來。村裡隨時隨地都歡迎你呀。
送別的村人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一大堆或是感激或是挽留的話語,以表達自己對胡老師離去的惋惜之情。
胡老師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坐上牛車後,他依然沒有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聽著村人七嘴八舌地搶說送別的話語。
載著村人的千言萬語和孩子們的失落眼神,茂青的牛車被晃晃悠悠地趕出了村子,輾上了出山的小徑。
振富一家子沒有露面為胡老師送行,這是村人甚為理解的。一個就要登堂入室的乘龍快婿,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飛走了。這種事體,放在誰人身上,都不會好受的。更何況,胡老師還不是一般的人物,在杏花村龐大的親戚網中,有著不可比擬的身架和學識。他的離去,恐怕永遠都不會再與杏花村有任何聯絡了。與掛兒的關係,也將壽終正寢了。因而,除了與振富家有些許糾葛或嫉妒眼紅的茂林之流暗自幸災樂禍外,絕大多數人還是從心底替振富和掛兒惋惜。
豁牙子躲進屋內獨自落淚。振富悶悶地吸著菸袋,一語不發。洋行也跟著乖順起來,不再對振富橫眉豎眼,而是一聲不響地進出在屋裡院外,異常勤快地四處找活幹。唯有掛兒不見怎樣地哀傷,依舊坐在自己屋裡,“吱吱”地納著鞋墊。墊面上繡著一對在花草魚蟲間游水的鴛鴦。
掛兒的鎮定表情,讓振富大感意外,隨之又緊張萬分。他怕掛兒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心思迷糊了,要發生啥兒不好的事情。他叫豁牙子去安慰安慰掛兒。誰知,掛兒反倒把娘安慰了一通兒。她說,都別替我焦心哦。我都不急,你們著哪門子急呀。該著是我的,不管跑到哪兒也是。合該不是我的,也是強求不得呢。
這樣的話,愈發讓振富兩口子摸不著頭腦。對胡老師的心思早被拋到了腦後,倆人齊齊地把對掛兒的擔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裡。振富暗地囑咐豁牙子日夜好生看護著掛兒,千萬別叫掛兒有個三長兩短什麼的。振富還跑到木琴家,對木琴說了掛兒的表現,讓她抽時間好好勸解勸解掛兒。
他眼巴巴地看著木琴道,他嫂子,你看事準,斷事明,說出的話能叫人聽進去。你得好好勸勸掛兒呢,千萬別叫她做出啥樣的傻事來吔。
木琴倒顯得很輕鬆。她說道,你和大嬸也別太緊張兮兮了。要我看,胡老師走的時候,儘管不情願,也不見得就與掛兒斷了關係。掛兒又是那麼安穩,不煙不火的。倆人肯定有了啥預先的決定,心裡都有底數了。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防著點兒也是對的。現在年輕人的心思,有時也叫人琢磨不透了。
振富得了木琴的話,一時也摸不著頭腦。看木琴的意思,倆人心裡有了底數。這底數到底是啥兒,振富想疼了腦袋瓜子,也想不出個準確說法來。後來,他又一次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瞎琢磨出的那條損路子,是不是掛兒真的與胡老師有了啥事體了。這麼想來,他更加焦心了,深怕掛兒把自己往絕路上趕。他不敢把這樣的猜測說給豁牙子聽,更沒法去找掛兒當面求證,只能一個人悶在了心裡,暗自焦心擔驚。
遙遠的曙光5)
整個暑期,學校照常上課。好在山裡的氣溫自不比山外那麼炎熱,反而顯得涼爽宜人。
京兒和葉兒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