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桃子信了。過後,她又犯嘀咕。往年都是叔叔透過自己,找拉貨的門路。急眼的時辰,還腆著老臉給自家講過小話送過禮的。今年這是咋兒的啦,怎麼轉眼之間車輛就都不見了呢。她就懷疑,可能是北山一村的人在裡面搞了鬼使了壞。這事,還不能守著北山一村的人明講。
桃子就佯裝無事的樣子,到處閒溜達。終於,從看大門的本家親戚嘴裡盜出了實情。
那個親戚張著沒牙的嘴巴,喘著一嘴的煙臭氣,說道,嘿嘿,你不知呢。站裡就那麼幾臺破得都要快散架了的車子,全叫北山一村給包下哩。不管有活兒沒活兒的,他村統統都給車費。價格也比往年高。你想哦,往年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吃不飽,現今兒用與不用,都有進項,你叔正巴不得有這樣的好事呢。他把車子統統開到了北山一村辦的那個廠子裡待著,清閒自在死哩。這是咱爺們處得好,我才講給你聽的,萬不敢說出去呀。要是叫你叔知曉了,咱可吃不了兜著走呢。
桃子連聲應道,放心哦。他願意把拖拉機全摞在自家院子裡,又跟我有啥相干呀。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不會叫你為難的。
說罷,桃子連招呼也顧不上跟李站長打一個,便急如星火地趕回了村子。
她徑直找到木琴,張口氣喘地把鎮拖拉機站弄出的貓膩,一字不拉地捅了出來。甚至,還把北山一村專門派人,見天兒蹲守在拖拉機站,死死盯住她叔李站長的事,也講了個明明白白。
這一招兒,讓木琴不得不佩服沈玉花的眼疾手快,技高一籌。在貨運工具上,她都能施展上拳腳,何況在其他方面呢。
當夜,木琴把參與山外收購鮮果的一群人全都叫到了村辦公室。逐個追問,每個人在山外聽到或見到的有關“天然”廠方面的動靜和資訊。匯總起來,情況似乎對“天野”廠大為不利。
分析起來,大體有三:一是“天然”廠佔據了地理優勢。“天然”廠建在鎮子西南方向,地處平川,四通八達。資訊捕捉得快,行動上更是迅速快捷。哪地兒的果子要採摘了,哪個主兒的鮮果要出售了,他們都能夠第一時間到達。二是“天然”廠佔據了人氣優勢。北山一村人祖輩居住在鎮子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就如一張深海里的巨型魚網,罩在了山外的旮旮旯旯。他們動用了所有能夠使上勁兒的親朋好友關係,再加上強大的宣傳攻勢,把那些個果園主和收購商們灌得暈頭轉向。似乎自己手中的果子早已不是鮮果了,而是北山一村硬塞進自家手裡的金疙瘩,還沾著外國人的汗腥味兒吶。他們一直在隨時調整著鮮果的收購價,總是要比“天野”廠高出整整一毛錢的差價。這讓果農和小商小販們心裡樂開了花。此外,北山一村還安排了一批人,專門堵截在一些路口上。見有拉運販賣鮮果的,只要是自己廠子需用的,就依仗著平日裡養就的霸氣和狠勁兒,近乎蠻橫地截留下來。對此,他們對外稱之為“服務上路,信譽進戶”。其實,就跟土匪劫路沒啥兩樣。儘管“天然”廠沒有現點現地付錢款,但全都打了欠條,蓋上了村委會和“天然”廠兩顆大紅印。他們言之鑿鑿地允諾說,不會超過一個月,就把錢逐門逐戶地送到家門口上。到時,是要外國的錢吶,還是要咱國家的錢,隨便你挑啦。願要啥樣的,就給啥樣的。這樣的鼓動,著實讓那些沒見過多大世面的人認了真。三是“天然”廠佔據了領導力度傾斜的優勢。沈玉花不僅爭得了鎮“兩個一把手”的高度重視和重點扶持,還動用手段爭取到鎮茶果站幾個科技人員的支援。他們幾個也在為沈玉花的“天然”廠賣命,依靠著自身權威和指導網路,四處幫著拉攏貨源。這是最陰險的招數了。你想,小老百姓們都有個通病,既懼官恨官,又都敬官信官。別人可以坑人蒙人騙人,你政府不會坑蒙拐騙吧。有你政府出面擔保,還能短了老百姓的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