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果能夠塞住進水的口子,也就能夠弄光小帆船裡的水,只要小船不再進水,它將重新升到正常的吃水線,裂縫露出到水面上。不在水裡,修補就方便多了,或者至少是可能辦到了。我們在前面說過,吉里雅特還有一套完全能用的木匠的工具。
但是在做到這一步以前,會有多少變化!會有多少危險!會有多少不幸呀!吉里雅特聽到海水無情地湧進來的聲音。搖動一下,全都要沉沒。多麼悲慘啊!也許時機已經失去了。
吉里雅特痛苦地責備自己。他原來應該立刻看到這個口子的。艙裡六寸深的水應該引起他的注意。他真遲鈍,竟把這六寸深的水當成雨水和打進來的海浪。他責備自己要睡,要吃。他責備自己總是疲勞。他幾乎認為自己要對暴風雨和黑夜的出現負責。全都是他的過錯。
他在不停地幹活的時候,心裡還老是嘀咕著這些抱怨自己的話,不過這不妨礙他的思考。
進水的口子找到了,這是第一步,把它塞住是第二步。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在水下面是無法幹細木工活的。
有一個有利的情況,那便是船殼損壞的口子在將機器的煙囪固定在右舷的兩條鏈子中間。塞住口子的東西可以縛在兩條鏈子上。
水繼續進來,現在超過兩尺了。
水漫到吉里雅特的膝蓋以上了。
六 DE PROFUNDIS AD ALTUM
在小帆船儲存的帆纜索具當中,吉里雅特有一大塊隨時能用的塗了柏油的帆布,它的四隻角上都有很長的細繩帶。
他拿起這塊帆布,用上面的細繩帶將它的兩隻角系在煙囪的鏈子的兩隻鐵環上,就在進水的口子那一邊。然後他把帆布丟到船外。帆布像一張桌布那樣落到小多佛爾礁和小船之間,沉到了海里。想進入船艙裡的水的推力,將它緊貼住船殼的裂口。水越壓得兇,帆布貼得越緊。帆布給海水本身粘在損傷的口子上。小船的傷口給包紮好了。
這塊塗了柏油的帆布夾在艙的內部和外面的海浪當中,一滴水也進不來了。
進水的口子遮住了,可是並沒有塞住。
這只是暫時的解決辦法。
吉里雅特拿起排水鏟,開始鏟小帆船裡的水。這是減輕船的載重的重要時刻。這個活使他身子稍稍暖和了一點,可是他也疲勞到了頂點。他不得不承認他不能堅持到底,把艙的進水洞堵住。吉里雅特吃得很少,他慚愧地覺得自己筋疲力盡了。
他從他膝蓋那兒的水向下降來估計他的活的進展程度。水降得很慢。
此外,進水的口子只是被擋住了,險情暫告緩和,並沒有解決。那塊被海水推到裂口的帆布,開始在艙裡脹得像一個瘤,好像在帆布後面有一隻拳頭在使勁要捅破它。帆布塗過柏油,很牢,經得住捅,但是膨脹和張力越來越利害,很難肯定帆布能頂下去。那個瘤隨時都可能裂開。
水又要開始流進來。
遇到這種情況,陷在困境的水手都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塞住裂口,手邊不管有什麼舊布破布,只要找得到就拿來用盡全身之力把帆布上凸起的瘤堆進裂縫裡。在專門的用語裡,那些舊布破布叫做“包繩布”①。
這種包繩布,吉里雅特卻一點兒也沒有。他原來儲存的破布片和廢麻,有的在幹活當中用掉了,有的被狂風吹走了。
在緊要關頭,他也能到岩礁間去搜尋,找到剩下來的碎布等等。小帆船的載重已經減輕了不少,他可以暫時離開一刻鐘,可是沒有光怎麼尋找呢?天實在太黑了。月亮沒有了,只有佈滿星星的昏暗的天空。吉里雅特沒有乾的纜繩做火繩,沒有油脂做蠟燭,沒有火來點燃,沒有燈罩遮住火。小船裡和礁石上全是一片模糊,什麼也分不清。可以聽得見海水在遭到損傷的船殼四周輕輕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