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火眼金睛,白日裡常看千里,兇吉曉得是,夜裡也還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見邊岸,怎定得寬闊之數?”三藏大驚,口不能言,聲音哽咽道:“徒弟啊,似這等怎了?”沙僧道:“師父莫哭,你看那水邊立的,可不是個人麼。”行者道:“想是扳穀的漁人,等我問他去來。”拿了鐵棒,兩三步跑到面前看處。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個篆大字,下邊兩行,有十個小字。三個大字乃“通天河”,十個小字乃“徑過八百里,亙少人行”。行者叫:“師父,你來看看。”三藏看見,滴淚道:“徒弟呀,我當年別了長安,只說西天易走,那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遙”八戒道:“師父,你且聽,是那裡鼓鈸聲音;想是做的人家。我們且去趕些飯吃,問個渡口尋船,明日過去罷。”三藏馬上聽得,果然有鼓鈸之聲:“卻不是道家樂器,足是我僧家舉事。我等去來。”行者在前引馬,一行聞響而來。那裡有甚正路,沒高沒低,漫過沙灘,望見一簇人家住處,約摸有四五百家,卻也都住得好。但見——
倚山通路,傍岸臨溪。處處柴扉掩,家家竹院關。沙頭宿鷺夢魂清,柳外啼鵑喉舌冷。短笛無聲,寒砧不韻。紅蓼枝搖月,黃蘆葉鬥風。陌頭村犬吠疏籬,渡口老漁眠釣艇。燈火稀,人煙靜,半空皎月如懸鏡。忽聞一陣白灊香,卻是西風隔岸送。
三藏下馬,只見那路頭上有一家兒,門外豎一首幢幡,內裡有燈燭熒煌,香菸馥郁。三藏道:“悟空,此處比那山凹河邊,卻是不同。在人間屋簷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穩睡。你都莫來,讓我先到那公門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卻休要撒潑。汝等臉嘴醜陋,只恐唬了人,闖出禍來,卻倒無住處矣。”行者道:“說得有理。請師父先去,我們在此守待。”那長老才摘了斗笠,光著頭,抖抖褊衫,拖著錫杖,徑來到人家門外,見那門半開半掩,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時,只見裡面走出一個老者,項下掛著數珠,口唸阿彌陀佛,徑自來關門,慌得這長老合掌高叫:“老施,貧僧問訊了。”那老者還禮道:“你這和尚,卻來遲了。”三藏道:“怎麼說?”老者道:“來遲無物了。早來啊,我舍下僧,盡飽吃飯,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你怎麼這時才來?”三藏躬身道:“老施,貧僧不是趕的。”老者道:“既不趕,來此何干?”三藏道:“我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者,今到貴處,天色已晚,聽得府上鼓鈸之聲,特來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那老者搖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誑語。東土大唐到我這裡,有五萬四千里路,你這等單身,如何來得?”三藏道:“老施見得最是,但我還有三個小徒,逢山開路,遇水迭橋,保護貧僧,方得到此。”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來?”教:“請,請,我舍下有處安歇。”三藏回頭叫聲:“徒弟,這裡來。”那行者本來性急,八戒生來粗魯,沙僧卻也莽撞,三個人聽得師父招呼,牽著馬,挑著擔,不問好歹,一陣風闖將進去。那老者看見,唬得跌倒在地,口裡只說是“妖怪來了,妖怪來了”三藏攙起道:“施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老者戰兢兢道:“這般好俊師父,怎麼尋這樣醜徒弟”三藏道:“雖然相貌不,卻倒會降龍伏虎,捉怪擒妖。”老者似信不信的,扶著唐僧慢走。
卻說那三個兇頑闖入廳房上,拴了馬,丟下行李。那廳原有幾個和尚唸經,八戒掬著長嘴喝道:“那和尚,唸的是什麼經?”那些和尚聽見問了一聲,忽然抬頭——
觀看外來人,嘴長耳朵大。身粗背膊寬,聲響如雷咋。
行者與沙僧,容貌更醜陋。廳堂幾眾僧,無人不害怕。
闍黎還唸經,班首教行罷。難顧磬和鈴,佛象且丟下。
一齊吹息燈,驚散光乍乍。跌跌與爬爬,門檻何曾跨
你頭撞我頭,似倒葫蘆架。清清好道場,翻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