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衡第一次見到楊曉北,是在寒露那天的晚上。
時間過了九點半,墨一般的黑夜裡,只有人類在吵鬧。
宋思衡所在的卡座離音箱很近,他感覺空氣裡的灰塵都在震動。
身邊的人大聲地說著些什麼,宋思衡一句話也聽不真切。五分鐘後,宋思衡放下了擱在沙發靠背上的手臂。他伸手摸了下牛仔褲的口袋,發現煙盒落在車上了。
三個小時前,宋思衡剛從公司換好衣服,準備去網球場練球。他在網球俱樂部有兩套常年備著的訓練服。但驅車過去路途略遠,宋思衡也就習慣每次出發前換上休閒便服。
結果衣服沒穿好幾分鐘,秘書李恪推開了他的辦公室玻璃門,說城西的大客戶晚上有個局,要請宋總賞光去捧個場。
李恪說著開啟手機把對面的微信原模原樣給他看了一眼。
“我推辭過了。但這林少爺比較執著,說是少了你不熱鬧。”
這個大客戶姓林,宋思衡倒是熟悉。
此人是江城一家地產集團的二世祖,後來跟風進了他們這個行業,投了幾家小科技公司。他倒是傻人有傻福,撞了大運從中賺到了不少錢。
可惜劣根難移,這林少爺最大的愛好還是花天酒地,跟這幫生意夥伴也是玩得很開,在江城算是花名在外。
此前,宋思衡已經婉拒過他兩次,這次實在推不掉,只能讓李恪開車載他去了。
上車後李恪注意到宋思衡沒有換衣服,轉頭問他:“你就這樣?用不用送你回去換身衣服?”
宋思衡搖搖頭。他懶得浪費時間。
李恪開了半小時就到了目的地。一家新開業的club,門口還立著幾個零零散散的花籃,可惜最近又是颳風又是下雨,鮮花早已刮落了大半,黏黏膩膩看著不甚爽利。
宋思衡知道李恪晚上有約,便沒有讓他陪同。
李恪當了宋思衡五年的秘書,這時也不多話,留下一句“喝多了打我電話”就走了。
林少爺親自攢局,江城的二世祖們都來湊熱鬧。
只是他從小跟這幫紈絝子弟玩慣了,也玩膩了。倒是見到宋思衡這種真正的高知精英,有種難得的新鮮感。
他從鶯鶯燕燕中抬起頭,恰好見到宋思衡從門口走進來。他大步一邁,直接把宋思衡領進了卡座。
宋思衡並不是非常喜歡社交的人,加上這圈人除了這林少爺,他也都不熟悉,便找了個邊角空缺的位子坐下了。
“怎麼幾天不見,宋老闆改頭換面,換風格了?”他朝宋思衡一打量,視線停留在他的衛衣上。
宋思衡笑了笑:“跟您沒法比,我們這種人,自然得往年輕了打扮。”
“扯吧你。”林少爺用肩膀頂了他一下,跟他調笑。結果轉頭就看到一行人朝這片兒走了過來。
他順勢就把宋思衡往前一推,然後在他耳邊笑著問:“快看,喜歡哪個?”
宋思衡抬眼一看,這擁擠的卡座前面,站著五六個年輕人,男女都有。
幾張臉都長得一樣漂亮、稚嫩,但皮兒上還要強裝鎮定。
“您這什麼意思?”宋思衡問。
林少爺嘖了一聲,然後低聲笑著說:“都是附近學校的大學生,我助理親自挑的。”
宋思衡笑了,心想這林少爺助理的業務範圍,比李恪只多不少。看來李恪前幾天提的加薪申請還得給他緩緩。
在林少爺的注視下,宋思衡的目光從面前幾個人臉上掃過,沒有給出回答。
“怎麼?不給我面子?”林少爺讓酒保給宋思衡上了一杯酒,然後用手肘杵了杵他,“快挑一個。”
宋思衡見躲不過,端起了酒杯,兩隻手臂交疊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