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像沈先生這種情況我也很少見,你平時注意多休息,按時吃藥。」
沈執漠然接過單子,面無表情說了謝謝。
隨後去一樓大廳領了醫生給他開的藥物。
他拎著這一袋子的藥,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車開回了嘉裡弄堂的巷口。
十六歲從這裡搬離之後,沈執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沈執是厭惡甚至是仇恨在這棟小院裡發生過的事情。
這裡給他的回憶只有無盡的痛苦,面目猙獰的虐待,還有漆黑的看不見一絲光芒的陰暗。
站在門口,沈執都能清晰回憶起來當年自己挨餓受凍的畫面,像個乞丐,像條搖尾乞憐的狗。
沈執斂下眼眸,蔥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門上,推開院門,灰塵撲面而來,味道有些嗆人。
這個院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搭理,當年那個女人入獄之後,這裡就空了下來,沒有人住。
院子裡陳設簡單,一眼就望的到頭。
圍牆邊那棵桂花樹瀰漫著濃鬱的香味,沈執在院子中間站了很久。
他緩緩蹲了下來,從大門前的地毯下摸到了鑰匙,擰開房門,開啟客廳的燈,隨即他緩緩上了樓。
二樓靠近陽臺的那間屋子,就是他的臥室,恰巧和茶茶的臥室是相鄰的。
兩家的陽臺也幾乎靠在一起,只有一牆之隔。
沈執當年什麼都沒帶走,他前十幾年的東西全都留在這這間臥室裡。
包括茶茶從很小的時候不斷往他這裡塞的東西。
沈執拉開臥室的窗簾,窗外的陽光爭先恐後鑽進屋子裡,冷風吹過,臥室裡的灰塵好像都被吹走了不少。
沈執站在陽臺上抽了兩根煙,眼見著天色漸黑,他回到臥室,開啟抽屜,裡面的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黑色筆記本,和還沒有用完的一盒筆芯。
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
男人在臥室裡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什麼,他又拉開衣櫃,在最下面一層的角落裡找到了那些看上去幼稚又可笑並且落滿了灰塵的玩偶娃娃。
沈執把兔子玩偶拿了出來,拍拍上面的灰塵,揣在懷中,他垂眸沉默著盯了好一會兒,隨後整個人往後仰了仰,安靜躺在床上。
沈執用手擋住眼睛,遮住白熾燈朝他投來的刺眼白光。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
人也是一種很容易就吃醋嫉妒的生物。
小時候時常挨罵捱打沈執的內心,非常羨慕被母親疼愛光明燦爛的鄰家小女孩。
不僅僅有羨慕,剛挨過打的他,也會產生嫉妒的情緒。
為什麼她就能有一個溫柔的母親?為什麼他就只能日復一日忍受飢餓疼痛的生活。
所以起初,那個扎著兩個小辮、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朝他投來善意的時候,沈執覺得她是在向自己炫耀。
她在施捨一個可憐人。
而他並不需要她的施捨。
所以他冷漠相待。
後來,日子久了,沈執逐漸淡忘初期他的偏見。
沈執對她的思念;應該是他對過去的思念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他雖身處在黑暗中,卻也一直有被人溫暖過。
是他自己沒有珍惜。
用蓄謀欺騙回應她的滿心歡喜。
每一次,永遠地,都故意只剩下她一個人。
沈執用力攥緊著懷裡的這隻陳舊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小兔子。
茶茶送過他很多東西,因為太多了,因為習慣了,所以他從來學不會珍惜。
一次又一次棄之如履。
像這種幼稚的玩偶,有些之前就被他丟到了垃圾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