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又平聲道:
“老身乏了,你且回吧,明日辰時再來。”
遺玉腦中混亂,饒是有許多問題,聽她送客,也沒再多留,放下茶杯,朝她行了一禮,便轉身退去了。
周夫人看了眼她離開的方向,視線落在那微微晃盪的青棕色的帷幔上,閉上眼,抬手在矮案上輕叩著,嘆聲道:
“穎慧有餘,圓滑不足,處世乏厲,然能隱能忍,未嘗不可教也。”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遺玉每天早上前會到周夫人家中去拜訪,但那天所說身世之事,周夫人卻再沒提過,兩人同處一室,也不作旁的,光是簡單地問好喝茶,談些瑣碎,就夠遺玉被找茬一上午的,一句“我記得了”,說的嘴麻。
遺玉之所以會堅持每天都去,並非是喜歡上了這個找茬遊戲,而是她想從周夫人口中,探出一些有關李泰生母瑾妃的事情,弄清楚她到底讓李泰去幹什麼危險的事。
連日的相處下來,遺玉對周夫人依舊防備,卻不得對這年近六旬的老婦生出歎服之心,周夫人的厲害之處,不只在於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變臉功夫,還有出奇的好人緣。
她說話做事,一舉一動,更是滴水不露,遺玉直接問她李泰的事無果,便旁敲側擊,可卻沒能得到一星半點有用的訊息,她也想過不再到周夫人那裡去,可這老婦每次在她走前,總能留個話茬讓她心生期待,下回再找過來。
這種漫無目的的拜訪,在持續了小半個月後結束,這天上午遺玉照常和周夫人在室內聊天閒扯,說著說著就談論到唐人女子的髮式上面,遺玉的頭髮是早晨挽的簡譬,被周夫人嫌棄了一番後,便讓童兒去內室拿了梳子筋繩等物,不顧遺玉婉拒要重新給她梳過,只是這一梳頭,問題就出來了。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聽這著一聲相當“震驚”的問詢,遺玉扭頭,便見這一絲不苟的老婦臉上,頭一次破功露出的驚詫表情,猶豫後,答道:
“來時的路上遇上了麻煩,留下這疤。”
她“輕描淡寫”的解釋讓周夫人的火氣更上一層,待將她蓋在頸上的頭髮撩開,著到那幾道抓痕後,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真虧得你每日還能樂呵呵地過日子,你可有身為女子的半點自知!”
聽這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遺更突然覺得這相處多日的老婦竟有些可愛之處,心思一動,便扭頭衝她露出一口好牙,道:
“婆婆,您該不會其實也是姓盧的吧,比方說是我祖父失散多年的妹妹什麼的?”
周夫人見她這模樣,火氣消了一半,輕哼道:“我若真是你姑婆,怎會容你淪落到這般田地。”
“哦。”遺玉應了一聲,目光閃了閃,這麼多天頭一次套到了一句話,不管是從語氣,還是從字面上看,周夫人十分不滿她這種現狀,同已故的瑾妃無關,同已故的盧中植無關,到底為什麼,有待查證,可能確認的是,這老婦對她並沒有不良企圖。
“宮裡有種奇藥,名叫煉雪霜,可除疤去痕,憑著魏王泰的受寵程度,他手上是該有備留才對,你可曾聽他提過此藥?”
遺玉對她的知之甚廣已不覺驚奇,老實道:“殿下幫我寫信回長安討藥了,可是一直未見回信。”
周夫人聽她這麼說,有些意外,“他待你倒還算上心。”
遺玉含糊應了一聲,對她和李泰的關係,潛意識地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那個男人承諾給她的,只要她一個人清楚地記得就好。
在知情的周夫人眼裡,她是出身高貴的盧家嫡女,可在長安城,她卻是得罪了長孫家,走投無路幸得魏王青睞的孤女,但若說李泰會娶她為嫡妃,怕人只當她是痴人說夢。
“如此,老身這裡也有些除疤的藥膏,且拿與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