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長長嘆一聲氣,沒有回答,攤開四肢半躺在後座,仰望車頂,如仰望星空。
「你真瘋狂,你們姐弟一起瘋狂。怎麼辦?這幾天住我公司研發中心去,有保安和全套安全系統……」
「不至於,還不至於,我能應付。」
「繼續拆東牆補西牆?為什麼不考慮一刀子止損?」
「說得輕巧,這刀子除非是法院切下去,我掄,有用嗎。你別問了,你完全是局外人,跟你解釋清楚這些得起碼一週,我只要知道你在這裡,開著手機,我有事找得到你,就行了。你回家跟阿三商量一下,行的話,明天讓阿三跟我姐聯絡,讓她們兩個專業人士做這事,必須手續清楚,絕無紕漏。如果我被起訴,根據民事訴訟法,我必須匯報執行之日前一年的財產情況,這個正當交易最容易被推翻。所以,必須市場價,柳鈞你放點血啦。」
「唉,個人在大環境下,簡直是螞蟻一樣微小。你手頭現金夠不夠?」
「目前還夠,不夠了問你要。」錢宏明依然抬頭望天,說話有氣無力,「你說的那家倒閉集團,我這幾個月其實一直關注著,很意外一個現象,那些個人債權人竟然非常乾脆地走法律途徑討債,而不是自謀出路。我今後恐怕也是一屁股官司。」
柳鈞猶豫了一下:「法院可以對債務人的法人代表限制出境。你如果實在走投無路,趕緊。」
「潛逃容易,想回來就難了。而且我姐沒移民,我走了,所有的矛頭就對準她。不管你對她有什麼想法,她對我猶如半個母親,有養育之恩,我不能拋下她。幸好早一步把嘉麗送走。」
「嘉麗在我這兒存的錢,這就給你吧。」
「我放在澳大利亞的錢不多,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嘉麗需要這筆錢,你先收著。再說也沒多少,十幾二十萬的,頂什麼用。」
「我還有一個額外要求,無論如何,一天給我一個電話,報個平安,不要對我撒謊。」
錢宏明懶洋洋地笑道:「沒那麼嚴重,呵呵,一天一個可能做不到,但有重大變化,我首先知會你。放心,問題沒你想像的嚴重,我只是提前做好退後準備,然後才能放手一搏。我有計劃的,我不能不要回我的錢。」
柳鈞下去見錢宏明,一去就是這麼久,崔冰冰在樓上很擔心一件事,那就是怕錢宏明問柳鈞借錢。借錢這種事,以前錢宏明並不是沒開過口,而柳鈞則是什麼抵押物都沒問錢宏明要。可今非昔比,今天錢宏明手中的資金鍊恐怕是岌岌可危,根據她對那一行當的瞭解,今天借錢給錢宏明,那幾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她崔冰冰又不是不懂那一行。可是她難道能衝下去阻止嗎?不行,她只能心神不寧地在樓上待著。
等柳鈞捧一隻大牛皮紙袋上來,將錢宏明的請求一說,崔冰冰一顆心終於放鬆,脫口而出:「想不到錢宏明這個人還真是你好朋友。這事我明天找他姐,他說得沒錯,手續一定要清楚,他這是保護你。」
「我本來想借錢給他,設法給他……」
「不行,理智點兒,現在借錢給他等於填無底洞,不如等他折騰出個結果來,屆時你幫他東山再起也來得及。」
這一回,連崔冰冰都真心地為錢宏明嘆息起來。等將淡淡送上床,崔冰冰也將最近工作中的煩惱一股腦兒倒給柳鈞。這幾年放出去的貸款忽然要收緊,怎麼能夠?那些貸款好多已經被企業挪用,諸如流動資金貸款給投入到固定資產上去了,收急了,企業只能倒閉給你看;不收,又有上面壓著。若更是遇到錢宏明那種手裡拿著護照的,逼急了就給你捲包逃出國,留給銀行的就是壞帳。她是每天提心弔膽,斟酌每一筆貸款的來龍去脈是收是放。現在銀行唯一舒心的事是對個人的視窗終於不排長隊了,因為股票跌得夠慘,股民已無心再跑到銀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