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桅杆,白色的錦帆,帆上繪有象徵“步月登雲”之意的祥雲圖案。
蘇季獨自站在白帆下,遠遠望著一輪孤月,孑然一身的背影在月光中顯得格外寂寥。
曾經的蘇季是一個很隨便的人。
很多事情,他都習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喜歡挑挑揀揀,有菜就能吃一頓,有衣就能穿上身,有酒就能喝到沒。即便一無所有,忍飢挨餓許多天,他依舊能嬉皮笑臉地笑出聲來,很少能看見他板著臉的時候。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少。
蘇季大致算了算,自己已經活了三十七個年頭,可仍會感到迷茫和恐懼。
小時候,蘇季畏懼死亡,害怕長大成人,害怕活不過十七歲。可是現在三十七歲的他,已經順利成人,才發現這世道讓人害怕的不只有死亡,還有很多事比死更可怕,比死還要折磨,比如身邊兩個重要的人,同時面臨生命的威脅的時候。
女人、親人,該如何抉擇?
蘇季感覺自己揹負的東西越是糾結,越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大人的世界,從來沒有“簡單”二字。期待了無數年的重逢,轉眼間變成仇人見面;期待中美好的一切,彈指間變得面目全非;
一個斬妖除魔的女修士,可能變成了殺人如麻的魔頭;
一個忠心耿耿的周太師,可能變成了屠人全家的兇手。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蘇季始料未及,只恨該死的老天爺,又開了一個惡意的玩笑。
正在蘇季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個白髮蒼蒼的老夫婦走上甲板,正是酒中仙和織仙婆。
酒中仙道:“蘇小弟,下面的房間,已經安排好了。屋裡那幅畫被我撕去,進去就能瞧見通道入口。”
織仙婆咬牙切齒道:“那兩個該死的小人,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蘇季道:“多謝二位。”
老夫婦二人滿臉得意,彼此相視一笑。
這時,頑童仙跑了過來,小聲道:“下來了!他下來了!”
蘇季抬頭望去,只見樓梯走下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向甲板,正是如意真仙。
如意真仙臉頰泛紅,已然喝得酩酊大醉,搖搖晃晃地走到船邊,抻脖子朝下觀望,左顧右盼,彷彿再找什麼人。
蘇季微微闔目,想必如意真仙是在尋找死去的白鶴三君子。
織仙婆走過去,問道:“如意大仙,怎麼有雅興到下面?”
如意真仙一隻手提著酒壺,另一隻手指了指樓船下面,醉醺醺道:“我方才從樓頂往下看,無意間瞥見一位白衣美人。若早生個幾千年,我也許可以考慮考慮。我看見她從這裡跳下去了,怪事……”
蘇季微微一怔,難道他看見了殺死白鶴三君子的沐靈雨?
酒中仙問道:“那美人,很漂亮?”
“漂亮!”如意真仙果斷回答,旋即嚥了一下口水,咂舌道:“怎麼形容呢?齷齪之輩看了都會變得高雅。那種美人不能多看,否則眼睛倒是過癮,心理咕噥著哩。那叫飽死眼睛,餓死球!”
織仙婆乾笑了兩聲,問道:“下來只為找美人?”
如意真仙搖了搖頭,擺手道:“不是找她。我來時帶了三個小奴,這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跑哪裡去了。你們可曾瞧見?”
蘇季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如意真仙還不知道白鶴三君子,已經被沐靈雨所殺。
地三鮮交換了一個眼色,頑童仙指著一個方向道:“我好像看見他們往那邊去了,跟我來!”
如意真仙迷迷糊糊,抱拳道:“多謝……多謝指路……”
說罷,如意真仙邁開步子,走過蘇季的時候,忽然停頓了一下,彷彿發現蘇季並非仙人,不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