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鬼母夜訪天都山,不謀害百里決明,偏針對裴真。現如今也是如此,想要偷襲裴真,一看到百里決明卻又跑了。她怕百里決明不稀奇,他百里決明是什麼人物,想必威名連鬼母都忌憚。可是裴真呢?好端端的,她幾次三番弄他幹什麼?
偏頭看裴真,他亦是鎖著眉關沉思的模樣。
百里決明又問:「差點兒被咬,怕不怕?」
裴真本想說「不怕」,但見百里決明一副翹著尾巴等著逞威風的模樣,便彎了眉眼,道:「自然是怕得不得了,前輩定要護我。」
「就知道你這小子被嚇到了,」百里決明捏他的臉蛋子,哼笑道,「放心吧,爺罩著你。」
行蹤已經被鬼母發現,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大家生起了篝火,圍坐一團,免得又發生鬼母混進人群的事情。百里決明讓喻聽秋換一條裙子,喻聽秋閉目打坐不搭理他。穆知深默默拿出一件黑色外裳,蓋在喻聽秋身上。
裴真走到馬邊拿乾糧,包袱翻開,裹布底下兩個血淋淋的瑪桑羽蟲篆撞入眼簾:
騙子。
筆畫有缺損,大略看得出字形,寫這兩個字的人神智應該不是非常清醒。
目光越過馬背,師尊看似在同喻聽秋說話,實則用餘光注意自己。師尊怕他被鬼母傷著,偏性子又彆扭,只偷偷關注著他。他去草叢裡解手,師尊就在後頭悄悄跟隨,活像一個偷窺別人如廁的禽獸。他不動聲色將包袱的布扯了,丟進一旁的屍溝,用一件衣服將包袱重新裹好,再返身回了師尊身邊。
百里決明這才闔起眼,側靠著歇下了。
第108章 出發(三)
姜若虛受喻鳧春之邀,去喻府給喻夫人診病。掀簾進了裡屋,喻夫人躺在床上,一張臉蠟黃枯槁,眼塘子深深凹陷下去,儼然是皮包骨頭了。喻鳧春站在一旁抹淚,同侍女一起將她扶起來。她坐起身,背深深窩下去,即便隔著素白的綢衣,也能看見她脊柱的鋒稜。彷彿有一條大蜈蚣橫亙脊背,她瘦得猙獰如鬼。
姜若虛給她診脈,不必猜,他知道是誰讓喻夫人落得如此境地。他心中慨嘆,歸根究底是有債必還,有怨必償。
他請喻鳧春在外面等候,取出一伏絨布,徐徐在春臺上展開。
「夫人,恕老朽直言,那孩子已然是手下留情。你知道百里前輩性子如何,若他得知當年之事,非但是你喻家,整個江左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喻夫人目光呆滯,眼神空茫,良久,眼角流下一行濁淚。
姜若虛心中不忍,終究是搖了搖頭,「罷了,老朽能做的不多,且為你拔出一根銀針,稍稍緩解你的病痛。除此之外,恕老朽無能為力。」
診病完畢,姜若虛收起絨布,起身離開。他剛走,喻夫人的眼神一寸寸變得陰暗,漆黑的眼塘子裡,她的目光如蟒蛇一般怨毒。
喻鳧春引姜若虛到前廳飲茶,姑蘇的豌豆香,姜若虛惦念了許久,每回到裴真的活水小築,茶室裡清甜的香味便讓他流連忘返。到了前廳,堂前掛著一副人像。一見那畫像,姜若虛登時怔愣在原地。
「大郎,」姜若虛抓住喻鳧春的腕子,「這畫像上畫的是何人?」
「是先父。」喻鳧春想起喻連海,心裡頭又湧起悲慼,「家翁二十有一便深入鬼國,如今家中只有他壯年遺像。」
那雞蛋大的白臉龐再次浮現腦海,姜若虛雞爪般枯瘦的手指發著抖。他終於知道為何那人臉如此眼熟,因為它與年輕時候的喻連海一模一樣。時間過去得太久,他同喻連海照面已經是二十多年前,難怪他只覺得熟悉,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到底是誰。
何等詭異,喻連海的屍體裡為何會有一個同他一模一樣的小人兒?那人臉還沒有巴掌大,一看就不是喻連海本人。那究竟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