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汗毛乍起,一下成了個刺蝟似的。這女鬼壓根沒走,臉就杵在牆洞那兒。百里決明正好對著牆洞,同她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下意識要放真火,炙熱的手掌拍向她的面門。半途中手腕被師吾念拉住,不知道被他捏到哪個穴位,掌心火焰怦然消失,嗤嗤冒出黑煙。他捂住百里決明的嘴巴,拉著他背靠泥牆。
其他所有人都放下了風燈,靠著泥牆氣兒都不敢喘。
穆夫人的腦袋突破血泥,嘴裡還銜著梳子。緊接著是兩彎瘦得麻稈子一樣的手臂,最後是整個身子爬了進來。女鬼兩手平舉著,摸索著前進。
原來她無法視物。
大家小心翼翼彎腰避開她胡亂摸的手,悄無聲息地繞到女鬼背後。女鬼摸到了路,把梳子從嘴裡取出來,又開始唱那陰森恐怖的搖籃曲。她慢慢遠去,消失在血泥走道的深處,所有人終於鬆了口氣。
百里決明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然而又說不出來。穆夫人給他的感覺很奇怪,他擰著眉,仔細回想她的模樣,到底哪裡不對頭。
師吾念輕輕「嘖」了聲,問他那幫鬼侍,「你們上回見她她也是這般模樣?」
初六答道:「不錯,她神智已壞,無法溝通,無法交談。我們忌憚他是穆郎君的母親,不敢動手,只做迴避。」
師吾唸的眼神很奇異,彷彿看見什麼無比新鮮的東西。
「她不是鬼怪,是個生人。」師吾念說。
所有人猛然一驚,就連他那幫泰山崩於前都不動聲色的鬼侍都滿面愕然。百里決明終於恍然,怪道他覺得穆夫人怪裡怪氣的,因為她根本沒有腐爛!若是個普通鬼怪,不是那神通廣大的鬼母,又沒有六瓣蓮心,在封閉的鬼域裡待了十六年,肉身早就爛成渣了,哪能像現在這樣?她枯瘦,是因為她太瘦了,瘦成皮包骨的模樣。她的聲帶也是完好的,吐字十分清晰。她根本沒死,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活人?」初六想不通,「一個活人如何能在這裡活下去?」
「活人要活下去,保持進食喝水即可。穆家堡有水井,水定然是夠的。食物若不挑,蛇蟲鼠蟻,甚至這些血泥都可為食。」師吾念抱著手臂,手指一下下敲著胳膊,「她必然不是個正常人了,才能好端端活在這種地方。」
「既然是活人,為何不逮她?」百里決明問,「甭管腦子出了什麼岔子,畢竟是穆知深的老孃。」
「沒那麼簡單。」師吾念苦笑,「一旦被穆夫人發現,鬼堡就會變化。」
「變化?」
初一在後面答道:「很多東西出來,非常棘手。屆時即使我們拋棄肉身,也會在錯綜複雜的鬼堡裡迷路,我們要找的那個兄弟就是因為碰見了穆夫人才陷在這兒。」
「那要不要跟穆知深那小子說一聲?」百里決明問,「他進來就是找爹孃的吧。」
自己親娘落得這般田地,怪可憐的。
師吾念搖頭,「若同他說了,他定然要送死。穆平蕪口口聲聲說已經將往事和盤托出,架不住此人詭詐,沒準兒還有旁的隱瞞。穆知深活著,正好給我們做底牌。拿了他,不愁穆平蕪不坦誠相見。」
「你這人,前頭不還說穆知深是你朋友麼,這麼快就拿人當牌了?」
師吾念歪頭哂笑,「孩兒作為皆為了義父方便,義父倒數落起我來了。朋友同義父相比,自然是義父重要。」
百里決明:「……」
這人奇怪得很,上來就對百里決明掏心掏肺得好。想來想去,他百里決明身上能讓他們惦記的也就一身抱塵山的功法傳承,和腔子裡這顆除了他無人可用的六瓣蓮心。六瓣蓮心是師吾念替他弄回來的,那麼這小子貪圖的就是他的功法了。
仙門百家許多人都覺得抱塵山的傳承是絕世奇術,只要拜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