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地出來,到廚房煮了一盅紅糖,吩咐童子送去。昨晚一夜沒睡,並不覺得沒精神。其實他們鬼怪不需要睡覺,百里決明天天睡覺還賴床是因為睡著的感覺和死亡很像。睡著了就什麼事兒都不知道了,不用思考,不用憂慮,靈魂進入安寧的寂靜和黑暗,所以他喜歡睡覺。
彎到裴真的寢居,隔著步步錦的窗欞往裡探看,還是沒人,這死鬼去哪兒了?徹夜未歸,該不會是去和姑娘睡覺了吧?看起來老實的人一般都不老實,百里決明覺得裴真這個小子有待進一步考察。
到外頭去溜達,沿著天街走。只見對面經堂裡早課已經結束,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弟子的前方,亮開一張飛帖。百里決明眼神不太好,從身形依稀辨得出是穆知深,那傢伙肅殺得像一把裹在鞘裡的刀,行走站立永遠挺直如松。
他平板沒有起伏的聲音遙遙傳過來,「近年來宗門收錄的弟子太多,學舍緊張。我已向座師稟告,評定為下品的弟子即刻下山,每個人捉拿十隻鬼怪回山。完成任務者晉升中品,不成者收回所居學舍,自行解決食宿。」
底下人怨聲載道,「為什麼啊!十隻,還得是我們能對付的,到明年都捉不到啊!」
穆知深面無表情地補充:「作弊者除名,終生不得入天都山。」
說完他就走了,連頭也不回。經堂裡一片愁雲慘霧,所有人都在咒罵穆知深喪心病狂。
百里決明很看好穆知深這個小夥子。許久不見喻鳧春,不知道喻聽秋找到沒?若是喻聽秋和穆知深的婚約不成,百里決明正好可以橫插一腳。實在不行,可以動用一些話本子裡學來的辦法。譬如他蒙上臉扮成大壞蛋,把穆知深和尋微關在冰冷的地窖,他二人出不去,地窖裡又冷,穆知深免不得脫下衣裳,用滾燙的胸肌和腹肌溫暖尋微。然後百里決明再在二人的飯食里加點「一枕春」、「女兒香」之類的那什麼藥,穆知深獸性大發,尋微半推半就,生米煮成熟飯,有情鴛鴦終成眷侶。
百里決明叉腰大笑,他真他孃的是個天才!
一面思索一面沿著夾道向北,天氣熱,太陽明晃晃的,他鬆了松白紗護領。正走著,忽見前面路中央堆著一個箱籠和幾個包袱,牆頭騎著一個女孩兒,陽光太刺眼,她的臉龐籠在一層金色的光裡,看不分明。她正手搭涼棚東張西望,低頭看見百里決明,一下喜上眉梢,陽光下她的紅唇艷若桃李。
「師兄留步!」她脆生生喊了句,抬起腿跨過院牆,似乎想要下來。
然而身形忽然不穩,手上抓脫了一片瓦,身子一仰就要掉下來。
「小心!」百里決明撲過去接她。
風兜著她梔子色的衣裙,她像一隻飄在風裡的蝴蝶,穩穩落在了百里決明的懷裡。淡淡的花香縈繞百里決明鼻尖,他低下頭,終於看清楚眼前人的臉。素白的臉蛋,上了妝,眼角抹了淺淺的緋紅,襯得一雙眼眸蓄了秋水似的,清澈動人。
百里決明老眼昏花,對女人的美沒什麼鑑賞能力。大多數看了就忘,連臉也記不住。記得深刻的,只有尋微,她是靜物的美,溫柔含蓄,見了就讓人心曠神怡的。這個女孩兒不同,她是動態的美,活躍、可愛,好像燦爛的梔子花開滿樹梢。
「幹嘛呢這是?小姑娘家家爬那麼高做什麼?」百里決明把她放下來。
女孩兒羞赧地吐了吐舌頭,「我是新來的弟子,第一次上山來,走著走著就迷路了。本來想爬上去看看地形,辨別方向,沒想到不小心沒站穩。幸好師兄經過,要不然我就慘了。」
穆知深剛還說收錄的弟子太多,學舍不夠用,這怎麼又來一個?百里決明很無語,果然仙門的人說話等於放屁。
「師兄可不可以幫幫忙,帶帶路?」女孩兒央求他,眼睛星星一樣亮晶晶。
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