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還不把這個胡言亂語的小子拉下去!」
穆知深拔出刀,在地上一劃,青色的猙獰電光迸發於刀尖,將他和那群凶神惡煞的子弟隔開。他的目光投向穆老,冷冷的,「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穆老握著柺杖的手在顫抖,青筋暴突。他驀然以杖擊地,鬚髮怒張,爆發出沉雷般的一聲吼:「都安靜!」
穆家弟子迅速上前,護在穆知深和謝尋微周圍。
老人音色沉沉,「知深,你繼續說。」
穆知深扭回頭,看向地上的謝尋微。她的臉色無比蒼白,像剪刀裁出來的紙人。她的身材也像,那麼單薄,好似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穆知深頓了頓,說:「我的修為不如他們,家勢也不如他們,沒有辦法保護你。但是我可以給你選擇。」
「選擇?」謝尋微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他從腰後拔出一把匕首,丟到她腳邊,「你可以用它自盡,」他舉起刀,對準她的眉心,「或者我幫你了斷。這樣,你至少可以免遭他們的羞辱。」
謝尋微望著他,默默地流淚。
所有人都盯著謝尋微看,喧譁頓時沉寂。她當真是個絕世的美人,仰起來的那一截藕白的頸子線條秀麗,那臉蛋也彷彿是精工雕琢過的,唇瓣嬌紅,像要滴出血來。饒是衣衫襤褸,也掩不住她眉間秀色。她才十四歲,待她長成,這奪目的容光該眩惑江左多少兒郎。
這樣的美人兒被百里決明嬌藏了八年,好不容易見了天日,袁伯卿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了穆知深那個兔崽子。
穆知深的刀穩穩地指著她,沒有顫抖,也沒有騰挪。
他問:「選麼?」
萬籟俱寂中,那個孤弱的女孩兒默不吭聲擦乾淨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她沒有選擇自盡,也沒有選擇被殺,而是對著上首的喻夫人婷婷裊裊地下拜,「尋微自幼孤苦無依,又遭那惡鬼深囚數年,若非舅母和各位叔伯相救,斷無今日之尋微。尋微年幼,但憑舅母和各位叔伯安排。尋微拜謝。」
她俯下身去,喻夫人忙站起來扶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是個懂事理的孩子。你知深哥哥胡言亂語,都當不得真的,我們都是正經人家,百年仙門,又是你阿父阿母的故交。舅母就更別說了,我是你最後的親人吶,怎麼可能那樣對你?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尋微省得。」謝尋微細聲回答,低眉順眼。
座中人都吐出一口濁氣,換上歡喜的神色,都道定會好好照拂她。
穆知深凝視謝尋微半晌,收刀入鞘,不言不語轉身走了。
姜問難嘆息著搖搖頭。
喻夫人將謝尋微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抬手撫摸她黑鴉鴉的鬢髮。天光下,她的笑容既慈祥又親切,「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走吧,舅母帶你回家。」
第49章 哀美人兮(二)
「果真是秀色無雙。」楚摯善讚嘆道。
女孩兒梳洗完畢,沉默地立在水色花磚上。她穿著舅母給她的新衣裳,水色對襟立領短衫,搭一條霜色桂兔妝花紗襴裙,裙底露出一雙筍尖似的腳尖,鞋面上也繡著白白的兔子。
楚摯善朝上首的袁伯卿拱手,「恭賀宗主,得此佳人。」
袁伯卿笑呵呵地拉謝尋微的手,把她蔥白的小手擱在掌心摩挲,上下打量了許久,才說:「穿得太素了些。」
喻夫人坐在一旁看,並不阻止袁伯卿的舉動。謝尋微在她眼裡與妓女無異,早晚是要落入這些虎狼的嘴裡的,早一刻晚一刻都無所謂。她搖著團扇懶洋洋地說:「這丫頭自己挑的。」她瞥了眼袁伯卿不安分的手,謝尋微在他邊上快縮成一隻鵪鶉,終究還是出言提醒道,「伯卿,她還沒到要去你府上借住的時候。她才進喻家多久,你就巴巴地過府拜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