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百里決明說。
她淺淺笑道:「真奇怪,我以為是師尊回來了,不住喊我』尋微『呢。」她閉上眼,一行清淚從臉頰邊上流下來,「是我病得迷糊了,秦大哥喊我的語氣很像師尊,我不小心認錯了。」
百里決明見她落淚,胸口像被誰打了一拳似的,悶悶的難受。可他不能同她相認,勉強啞聲道:「你說的是百里決明?他不是惡鬼麼?」
「不是的,」謝尋微握住他的腕子搖頭,豆大的淚珠滾滾而出,「秦大哥,這話兒我只同你說,我師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尊,你不要聽他們胡說。」
百里決明想起那捲手記,心裡刀絞似的疼。他的丫頭他最清楚,向來最是體貼暖心的。春夏秋冬,知冷知熱。雖然女紅不行,裁衣也裁得稀爛,還要磨著他打絡子打流蘇戴出去顯擺,搞得他堂堂一山長老,成日悶在屋裡為她縫縫補補,但凡此種種並不妨礙她是個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好姑娘。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未忘記過他。
他幫她把幾綹髮絲別到耳後,道:「尋微,你好好養病,不要想太多。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師尊就回來了,你可得養好身子,到時候才能孝敬他老人家。」他頓了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兒要同你說,給你治病的是天都山宗門的裴真先生,他現在去為你挖靈芝了,等晚間他回來,你得好好同人家道聲謝。」
謝尋微輕輕點頭,「尋微知道了。」
百里決明掏出他自己的那本品評仙門青年才俊的小冊子,翻到裴真那頁,道:「裴真這小子我看著不錯,人長得是真他孃的俊,你到時候見了就知道,不知道他娘生他的時候吃了什麼,神仙下凡似的。」
「你喜歡他麼?」謝尋微望著他,眸中隱隱有笑意。
「還行吧,道法勉強看得過眼,」百里決明苛刻地評價,「他有一招定住惡鬼的針法,頗有威力,比起那幫仙門窩囊廢是強多了。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小子很有錢,鋪子數不清,田莊連成片。你嫁過去,定然不會吃虧。」
謝尋微笑容一僵,「嫁過去?」
「唯一一個不好的地方是我看這小子身體不太好,有點兒虛,」百里決明摸著下巴思量,「不知道那方面會不會有問題。不過沒關係,趕明兒我弄點大力丸給他補補,吃他十天半個月,一準能成臂上能跑馬,胸口碎大石的壯漢。」
謝尋微咳嗽了幾聲,道:「我認為秦大哥不必擔憂裴郎君的身體……」
「有道理,」百里決明想了想,「這小子要是早死,他的錢就都是你的了。到時候僱他百八十個高手防身,豈不比嫁人更自由?行,那我不給他吃大力丸了。」
「……」謝尋微略沉默了會兒,別過臉輕掖眼角,「秦大哥,尋微以為我們兩情相悅,你才要費盡苦心把我帶出喻家。沒想到秦大哥要把我讓給旁人,莫不是你厭棄了我這樣破敗的身子?也罷,尋微薄命之人,豈敢妄求其他!」
這丫頭的話彷彿一道焦雷劈在頭頂,讓百里決明驚在原地。最害怕的事兒還是發生了,丫頭果然對他芳心暗許。他怪自己的關心太外露,這丫頭年紀小,別人對她好,她傻乎乎就喜歡人家了。他頭疼欲裂,道:「你不能喜歡我,我們倆不合適。」
「秦大哥莫要找藉口了,分明就是厭棄人家。」謝尋微潸然淚下。
「不是。」百里決明抓耳撓腮,道,「尋微,我真的不如裴真。裴真溫文爾雅,還是個懸壺濟世的大夫,心地善良,你嫁過去,他定然與你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伉儷情深,生死與共。我就不同了。」
「你有何不同?」
百里決明說:「我打老婆。」
謝尋微搖頭,「我不信。」
百里決明真是沒轍了。尋微這丫頭打小就天真,他記得往日她鬧著要去看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