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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不按常理

寅時正,秦琬睜開眼睛,緩緩從床上坐起。

察覺到她的動靜,早早便守在一旁的珍珠立刻遞上一杯溫熱適宜的蜂蜜水,寶珠則取了秦琬的衣衫,想要服侍她寬衣。

秦琬不習慣父母之外的人靠自己太近,故她擺了擺手,吩咐道:「衣服我自己會穿,你們退下。」

話音剛落,與珍珠、寶珠一道來自宮中的錢姑姑便上前一步,恭敬道:「縣主金尊玉貴,豈可親力親為?這等瑣碎小事,還是由寶珠來做吧!」

她的聲音十分輕柔,話語溫和而委婉,秦琬卻瞧得出來,錢姑姑身上帶著一股傲氣。

不僅僅是錢姑姑,珍珠和寶珠也是一樣,與其說是在服侍秦琬,倒不如說她們在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視秦琬。明明沒說一個字,態度也溫和得緊,偏偏眼角眉梢,字裡行間,無一不給人這種味道。

這份傲氣藏得很深,卻瞞不過秦琬的眼睛,正因為如此,秦琬也來了脾氣。

這幾個女子之所以驕傲,因為她們來自宮裡,禮儀規矩樣樣比別人好。一旦放出宮,根基淺一點的豪門大戶搶著要,可那又如何?宮裡之所以比外頭好,全賴活在裡頭的人掌握了生殺予奪的權利,令天下子民仰其鼻息。倘若大家都是奴婢也就罷了,無非自身權勢多少的問題。可我乃聖人的親孫女,血脈之情,無可割捨,你們憑什麼對我傲氣?

秦琬一貫冷靜,鮮少有頭腦發熱的時候,縱被這樣不著痕跡地輕慢,她也未曾動怒。只見她穿著小衣,坐在床上,微微一笑,當真如三月春風般和煦:「哦?不知是哪家規矩,皇室貴女不能自己穿衣?」

宮中的人慣會察言觀色,越是遇事不動聲色,綿裡藏針的主兒就越是厲害。錢姑姑在宮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全須全尾地出來,被聖人賜給代王府中做管事媽媽,自不會察覺不到秦琬的一絲怒意,但她心中非常不以為然。

如秦琬般的刺頭,錢姑姑見得多了,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地低下驕傲的頭顱,融入社會,一身規矩無可挑剔?

正因存著壓一壓秦琬性子的想法,錢姑姑非但沒有借著秦琬給的臺階下,反倒溫順得體地笑了笑,極為恭謹地說:「縣主以後就知道了。」

秦琬盯著錢姑姑看了片刻,輕輕地笑了起來:「我以後知不知道,現在還不知曉,倒是你,從今往後別來我這裡了,我受用不起。」

莫說宮外的女眷,就連宮中的貴人,乍入掖庭的時候也在「規矩」上吃了錢姑姑不少苦頭。但到最後,她們沒一個說錢姑姑不是的,反倒眾口一詞,稱讚錢姑姑忠心,辦事得力,規矩極佳。誰都沒有想到,就為區區一件小事,秦琬就直接趕人。

與錢姑姑一道的張姑姑走上前,剛要開口,秦琬已披著衣服站在地上,瞧都不瞧錢姑姑一言,輕描淡寫地說:「我知很多人家裡,長輩的貓兒狗兒都比小輩體面些,凡事沾上『御賜』二字,更是輕易碰不得。不過呢,人又要另當別論,你們可不是死物,打碎弄沒全憑一句話。」死物打碎了,弄沒了,自然很難收場,至於一個大活人……隨意安插個「不敬」的罪名,難道聖人真會為區區幾個奴婢去懲罰千辛萬苦才從彭澤回來,他一心打算補償的嫡親孫女?

秦琬未曾說明,可在場的無一不是千伶百俐的人精,哪有不明白的?登時,秦琬的臥房內,使女媽媽們就跪了一地。

見著如此情景,秦琬的神色越發平靜,眼中的輕嘲卻怎麼都抹不去。

她知這些人並非真心懺悔,必定一個兩個在心中罵她驕縱張狂,之所以下跪,一是以勢相逼,二便是以為擺出個悔過的姿態,自己就會放她們一馬。只是,憑什麼呢?哪怕自己寬恕了她們,她們也不會心存感激,八成會在心中腹誹得更加厲害,這般吃力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