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用力點頭,迅速跑到牆腳,將一個小小的凳子搬了過來,熟門熟路地放到秦恪身邊,笑眯眯地坐下。
她年紀本來就小,個子雖比年紀相仿的閨秀高一些,卻也沒超出太多。如今這麼一坐,竟是整個人都小了一截,看上去可愛到了極點。
這一刻,裴熙忽然明白,代王為什麼樂意這個女兒小尾巴似地跟在身邊——他要是有個這樣聰明好玩,如花似玉的閨女,他也樂意寵著啊!
想到閨女,那就必定想到羅氏;想到羅氏,裴熙就一陣膩歪。故他單刀直入,正色道:「事涉趙王,這撥人又來得太巧,不可信。」
望著裴熙神采飛揚的樣子,秦恪嘆了一聲,溫言道:「旭之,你驕傲自信,聰明絕倫,我本不該說那些庸俗的,容易矇蔽你光彩的話語。但人活於世,無論做人還是做事,都得保留幾分,寧願和氣一些,也莫要做得太絕。」說話做事太刻薄,不僅有失氣度,還容易得罪人啊!
對這種老生常談,裴熙十分不以為然,心道代王殿下你為人處世難道不夠和氣麼?梁王巫蠱謀逆,東窗事發,本與你無甚關係,偏偏穆皇后想來個一石三鳥,因你和梁王胞弟衛王的關係不錯,就故意牽強附會,攀扯於你。在你最艱難的時候,那些你曾施與過恩惠,留過幾分臉面的人,誰幫你說了一句話?
看在秦恪對自己不錯的份上,裴熙沒明著刺這位長者,只是搖了搖頭,態度異常堅決:「真正正直的人,絕不會因私廢公,為我一點口德的不修,就往死裡整我,更何況……」他的目光落在門扉上,唇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大郎君也應知曉,這個姓陳的小子自稱來自耕讀之家,家境頗為殷實,那麼就必定族中有人在縣衙甚至府衙為胥吏,指不定還是個主簿、功曹之類的角色。這樣的人家,在當地縱談不上名門望族,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江南沈家仗著趙王威勢作威作福,將兩戶人家逼到如此境地,竟無人敢說一句公道話。若要說與人為善,怕是無人比當地的官員做得更好了。」
他這樣偷換概念,倒是弄得秦恪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這位代王殿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見裴熙自信的模樣,只得頹然道:「你說得沒錯,四弟……確實過了。」
「四叔?」秦琬雙手託著腦袋,有些疑惑地望著父親,「這個沈家,是阿孃家裡麼?和四叔有什麼關係呢?」
秦恪聽了,剛要板起臉,見女兒一臉天真無辜,又洩了氣。只見他俯下身來,柔聲道:「裹兒千萬別在你阿孃面前說這種話,譙縣公府與江南沈家怎麼可能一樣?你阿孃的家族雖傳承不過五代,卻有六人上了忠良祠,譙國公更是配享太廟。這樣的家族,仰無愧天,俯無愧地,而江南沈家……」秦恪眼中流露出一絲輕蔑,不屑道,「不過是區區鹽商罷了。」
秦琬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父親:「鹽商?可,可阿耶說過,四叔的母親是沈昭容,昭容是九嬪的第二個,身份尊貴非凡,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讓一個出身商家的女人當?哪怕她生了兒子,也是不可能的啊!
「家譜不是這麼寫得罷了。」秦恪素來不大喜歡趙王,沈昭容的眼皮子又比較淺,梁王和齊王既是兄長,又得聖人寵愛,生母位分還高,這兩母子惹不起,故欺負秦恪這個皇長子是常有的事情。秦恪自知生母落了穆皇后的臉,忍忍穆皇后也就罷了,何況穆皇后也就是冷落他,很少明著打壓,倒是沈昭容……對這母子倆,秦恪自然不會給什麼好評價,在女兒面前亦不給對方留面子,「前朝末年,吏治腐敗,內侍得以封侯,皇帝為吃喝玩樂,竟明碼標價,賣官鬻爵,自然被江南沈家的人撈了不少官身。等到後來,江南大亂,三四十載的時光中,竟改朝換代了兩次。」蓄養兵士,打造鎧甲,建立朝廷……哪樣都是燒錢的事情。
新皇帝需要錢,江南沈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