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關心則亂麼!」陳留郡主訕訕地說,不知不覺地,話裡就帶了些傷感的意味,「不趁著我在您面前還有幾分得臉的時候,為林宣鋪好前程,若我哪一日起不來了,還有誰會管盈兒呢?」
「胡說!」聖人見侄女口吐不祥之語,氣道,「這些話也是混說的!」
陳留郡主面露尷尬之色,忙道:「侄女失言,失言!」眼角眉梢卻有著揮不去的抑鬱和疲憊。
聖人對人情世故何等洞悉,已然回過味來。
順水人情誰不會做,裹兒為何要冒著得罪楨兒的危險,插手長輩的事務,不讓恪兒應下楨兒的囑託,反倒請楨兒來宮中求自己?而且還點明瞭,不做京官,最好外放。
聖人極喜秦琬敏銳明晰,不止一次扼腕過她為何是個女孩,若她是個男子,聖人必會毫不猶豫地傳位於代王,然後手把手教秦琬如何治理國家,好讓大夏的太平盛世得以繼續。他清楚長子的性子,斷不會為了權力與親生兒女你死我活,同理,秦琬也不會與父親劍拔弩張,刀兵相向。
秦琬既給聖人留下了這麼好的印象,聖人自不會懷疑她別有用心,只道她有什麼苦衷,又不能明說,不知怎地福至心靈:「裹兒打算在代王府住幾天?」
陳留郡主怕聖人誤會秦琬,連忙幫秦琬解釋:「裹兒也是太久沒見父母,頂多住個天吧!」
「哦?」聖人不動聲色,看似隨意地問,「她就不怕待了日,恪兒即便捨得讓她走,也不願放外孫的手?」
「這倒不會,她壓根就沒……」陳留郡主下意識地回答,說到一半,自知失言,臉色就白了,「二叔——」
聖人神色平靜,瞧不出息怒,輕輕地說:「原來是這樣。」
「二叔,裹兒她也是——」
「她是個好孩子,我知道。」聖人沉吟片刻,才道,「林宣的事情,朕應下了,讓他去給叔茫做個副手吧!莫要說什麼江南繁盛的傻話,朕是要重用他的,焉能這點小事都沒信心做好,一門心思往窮鄉僻壤鑽?」
陳留郡主當然捨不得女兒女婿去窮地方受苦,但她也不想他們去太富庶的地方,上等郡縣勢力太複雜,看似不起眼的商戶背後指不定就站著皇子王孫,林宣雖是她的女婿,又出身世家,卻得不到申國公府的幫助,林家又指望著他做先鋒,也幫不到他什麼,一個不好,仕途少說毀了一半。但聖人都發話了,陳留郡主還有什麼能反駁的?在穆淼手下做事,有他照拂,當然比什麼都好。
侄女退下後,聖人左右踱步,靜默不語,心中卻翻湧著萬千思緒。
無論是陳留郡主秦楨還是海陵縣主秦琬的遭遇,毫無疑問都反應出一個事實——人,不能太指望別人的良心。
嫡親的兒女尚會為了利益反目,他又如何能指望繼承人真的照顧異母兄弟?還有秦琬……
對秦琬,聖人是一千個一萬個滿意,聰明、敏銳、識大體,皇族的驕傲半分不少,該退讓的時候絕不會往前沖,與東昌、靈壽等縣主相比,秦琬沒出嫁前的名聲是最差的,出嫁後的名聲是最好的。
聖人從來不管後宅的紛爭,畢竟,皇室貴女,嫁到哪家都是要供著的,藍昭儀有句話卻說到了他的心裡——倘若莫鸞真的賢惠,為何不給蘇銳納個妾?蘇銳駐守邊塞,身邊也需有幾個知冷疼熱的人,雖說妾室交際為人所鄙,但情況特殊,以蘇銳的身份,媵也是有品級的,姿態擺低一點並不算辱沒,賢名甚廣的莫夫人怎麼就不考慮這點呢?
後宅夫人愚鈍無知,表裡不一,聖人可以理解,但什麼給了她們張揚到欺凌縣主的資本?究竟是認定新帝即位後不會放過恪兒,還是仗著自己的小姑子是魏王妃,抑或是將恪兒、裹兒一次又一次的退讓容忍,當做軟弱怯懦?若是真將這些人給慣出性子,不,應該說,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