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們熬了一夜,寫好奏疏,鬥志滿滿準備和秦琬來一場持久戰。聽見秦琬的說法,琢磨半天,還是放棄了乘勝追擊,不住點頭,覺得這個條件可以接受,但修改了很多細節和步驟——只要世家不造反,他們當然樂意收回礦產,這可都是政績啊!
帝國權力最核心的七人琢磨了三天,終於拿出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世家家主就不要招來了長安了,免得落人話柄,動搖人心,不知道原委的還以為世家家主們要被皇族當人質扣下呢!僅招楊家等幾家也不好,太顯眼了,萬一不是朋黨,也因此事成了弘農楊氏的同黨,那就不妙了。
乾脆以紀傢俬開礦產的理由,直接誅新安紀家三族,追查與此事有幹係的,但凡捲入其中者,暗情節輕重決定滿門抄斬還是流放。再派特使秘密去弘農楊氏,令他們交出鐵礦,與此案有幹係的自盡一兩個,其餘人方可免除一死。不僅如此,鐵礦周邊的山林、田地,那些負責開礦的壯丁也要全部歸國家所有。令弘農郡守曹瑞、弘農折衝都尉岑越,以及周邊郡縣的主官們做好兩手準備,一是準備接人接礦,二就是準備提防造反。
至於這些礦工該怎麼處理……大家心裡都有個譜,但秦琬沒明著說括戶,他們就裝作不知道,誰都不先提這件事。
這樣的處理方式,略顯強硬,落在幾位宰輔眼裡卻還算相宜。畢竟,縱是穩重的首輔大人,也是脾氣剛硬的男兒。雖不至於眼裡揉不得沙子,卻也有強硬的一面。再說了,朝廷強盛的時候不強勢,難不成弱勢的時候打腫臉充胖子?那才是徒增笑柄。
只要秦琬覺得她能壓得下來,聖人又同意了,他們這些老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至於宣旨的人選派誰去,監察御史裡頭選一個,內侍裡頭選一個,毋庸置疑。
張榕對監察御史們的履歷倒背如流,又知此事不可派御史臺幾個大名鼎鼎的棒槌去添亂,派太圓滑的吧,恐他們失了分寸,自作主張,反而壞了事。故張榕權衡片刻,又與徐密、江柏等人商議了一番,方推薦了一個名喚拓跋勵的監察御史——拓跋家也是世家,按照世家譜系,雖也是乙等,家族在燕雲卻頗有權勢。他們家乃是漢末徐初的胡人歸順而來的,因效力於徐然方漸漸發達。
類似的燕雲世家還有幾個,這些家族因為「跟腳不正」,一向是被中原士族所鄙視的,壓根不把他們當世家的一員看,時常羞辱對方是「黃髮奴」「胡虜兒」之類。雖說十幾代聯姻下來,這幾個燕雲世家早已看不出半點胡人的痕跡,仍舊在世家圈子裡頭處於頗為尷尬的地位。
放到前朝,這些世家忍氣吞聲也就算了,本朝沒這樣清晰的三六九等,世家對政治資源談不上壟斷,燕雲世家也就不彎下脊樑了。挑這麼一個御史去,與弘農楊氏同流合汙的可能性,很小。
至於內侍,秦琬請了匡敏來選。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宮中的內侍,無不想方設法要和匡敏攀上關係。真要論起來,匡敏連第七代的孫子都有了。雖然他從來沒承認過哪個「義子」,但貓狗在人面前待久了尚且有感情,何況天天端茶送水,畢恭畢敬的人呢?
匡敏知道,秦琬這一舉動,與其說讓他選得用的人,還不如說選個能到她身邊伺候,沒那麼畏畏縮縮,卻也沒那麼急功近利的,最好品貌也要出色,讓人一看就覺得可信。故他琢磨了許久,點了一個叫做孫吉祥的內常侍。
內常侍是正五品下的官,通判省事,對內侍來說已經算是高位了。這個孫吉祥呢,名字很喜慶,身材非常魁梧,面貌剛毅,看上去就非常爺們,完全瞧不出是個宦官。
宦官比宮人還要悽慘一些,宮人尚有可能出去,另謀生路,宦官離開了皇宮卻沒有別的求生能力——他們會服侍人,還有很多宦官會讀書習字甚至略有些武藝,可哪一家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