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會以己度人,自己是怎樣,便覺得別人也會怎樣。魯王不顧臉面也要保全性命的做法,雖讓他的名聲一落千丈,卻也讓很多人先入為主,留了印象,私底下看魏王的眼神忍不住就帶了幾分畏懼。
魏王命人刺殺韓王,自然想了一連串栽贓陷害的好方法。誰料魯王竟這樣不走尋常路,突如其來的一招,將魏王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魏王的自汙,多用在旁人身上,百般體現自己母、妹的愚蠢、自私和任性,以展現自己的無辜,塑造一個被拖累的形象,從中謀取好處。這樣的手段已經被秦琬和裴熙想辦法揭破過一次,自然是不能再用了。魯王的自汙,卻是實打實的,沒人能說他從這件事中撈到好處。
聖人的心思,大家都明白,通敵叛國的趙王庶女,聖人尚不願對方遠嫁,何況魯王得力呢?國力鼎盛,卻將很可能未來真做公主的宗室女和親,大夏還丟不起這個臉。可越是如此,大家就越覺得,魯王退讓得實在真實。畢竟,只要做了這麼一樁事,魯王與大位基本上就無甚緣分了,卻也因為「和親有功」,新皇帝輕易動他不得。
人家的女兒都去和親了,你卻著手對付人家的父親,往輕裡說,這是給和親公主沒臉,讓對方沒後臺;往重裡說,便是毫不在意兩國邦交了。碰上個氣性烈,手腕狠的,直接就投靠敵國,謀劃著名怎麼帶大軍攻打故國了,理由也很簡單,你都不在意我的死活了,我還管什麼國家大義?
真要魯王登基,莫說旁人,蜀王一系就第一個不依——他們怎敢讓真公主為自家孩子頂包?魯王一世不得意還好,一旦發達了,豈能不翻舊帳?宗室尊貴不假,哪能勝過皇帝?故他們堅定不移地相信,魯王真是怕了,寧願做個孬種,放棄一直以來的好名聲,也不想死。
如此一來,他們的心思就複雜了。
魯王登基固然不好,可魏王……觀他行事,實在不是個東西啊!親弟弟說殺就殺,更不要說他們這些堂兄弟了。
蜀王原配嫡出的那幾個兒子心想,咱們對魏王,實在算不得恭敬,誰讓他出身太低,皇子有個奴婢外家,始終是一件丟人的事情,看不上眼也正常。雖說沒人傻到明著對皇子表露鄙夷,不如對旁的皇子熱心、恭敬卻是肯定的,落在魏王眼裡,若他多想,指不定就懷恨在心?至於那些蜀王續弦所出的,或者孺人、媵妾之子,心道我等雖不如幾個兄弟,這些年養尊處優,卻也不是沒脾氣的,不可能做魏王手中的牽線木偶,他讓咱們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更何況蜀王一系多子多福,姻親也多,誰都不能擔保自己的姻親能半點不出事。萬一要是誰招了魏王的忌諱,讓魏王對他們動手,嫡支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命,他們這些旁支又該怎麼辦?
這便是魏王被褫奪了權勢的壞處了,若他還是之前那個隱形太子,知道弟弟受傷的訊息再正常不過,又能出入宮禁,為自己申辯。一旦兩邊扯皮,就會讓旁人眼花繚亂,不知該聽信誰的,魯王的自汙說不定還會有欲蓋彌彰之效。可魏王被聖人勒令在家裡閉門讀書,江家雖然為他說了一次話,卻因為劉開歸來,鄧疆下獄而破壞殆盡。魯王又對魏王頗為瞭解,明白用正常手段是沒辦法辯駁的,心一狠,連名聲都不要了。
這等魚死網破的無賴打法,也就是仗著聖人兒子少,只能從他們幾個人中選繼承人,若是兒子多,誰敢這樣不要命地折騰?
他們似乎忘了,聖人兒子雖少,卻不獨獨只有他們兩個。
對自己的兩個兒子,聖人是真的厭煩了。
魏王和魯王,一個說不清楚,一個本性涼薄。這樣的人未必治理不好江山,卻難以將大夏維持在正路上。路子一旦歪了,皇朝能延續多少載便很令人擔心了。故他拿定了主意,頻頻招秦恪進宮,順帶著,也經常把秦琬喊上。
聖人的這番動靜自然瞞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