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媚的陽光,整個屋子裡,一片沉寂而闇然的光。紅色的光影落在他們成親的床前,雕花的紅木大床,精緻而華貴的床品,當時成親日的紅燭似乎還燃在帳邊,他的笑聲也依然在這間屋子裡迴盪。
可惜現如今,他卻倒在床上,面向床鋪,松枕埋臉,身上雖然蓋了他們成親的大紅綢錦,但是卻沒有一絲生氣的臥在那裡。床上被浸透的被褥似乎已經換過,空氣中彌散的那一絲淡淡的血腥氣息也漸漸散去。他似乎是睡著了,安靜的,睡著了。
知妙立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段時間。
那些時日,彷彿還歷歷在目間。
第一次他們相遇,不過**歲的年紀,風光無限的曾家大姑姑回宅省親,兩府並賀,她在蔣媽媽跑肚的山石間與他相遇。他那時不過還是個毛頭小兒,她仗著自己多活過一紀,心裡實則看他不起。但是那個張口就騙她的傢伙,雖然沒有騙走她的心,但卻騙到了她的注意。所以他偷咬了她的肉脯,她卻踮起腳來撕了他的臉。
再到第二次他們相遇,是在微兒走失的那個八月十五,她急得滿頭冒汗,整條街上尋找,卻在街邊的小廟裡聽到孩子的笑聲。回頭一看,弟弟竟在他的懷裡。剎時間她才不記得什麼禮儀法制,直接上前抽了他一巴掌!她永遠都記得他那個暴怒的表情,幾乎想要回抽她一巴掌,但又因為她是女子,而硬生生地忍住。
現在回想起來,他彆扭而硬轉過去的臉,竟也是那般的可愛。
知妙的嘴角掛上一抹淡淡的笑。慢慢地走到床邊去。
曾齊越靜靜地趴在那裡,微微地側著半張臉。臉孔一如往日的清秀白晰,甚至因為失血過多,而憑添了些許孱弱。但那俊逸的眉,秀氣的眼,直挺的鼻,微抿的唇,都熟悉的一如夢中。
知妙也許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他,這些日子以來,煩躁,鬥爭,家權,鎖事,幾乎已經完全完全地佔據了他們的生活,彷彿從楚墨予走後,她的心被禁錮住了,雖然她聽到齊越在外頭那麼用力用力地敲門,但是,她卻像是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忘記了開一條縫,把他放進來。
她還記得成親後,她被姨娘們捉弄,在燈下拼粘碎掉的玉鐲,他一直在燈下陪著她,直到沉沉睡去。那時她不是沒有錯過頭來看他,而他伏在案上沉睡的臉,就一如今日般的平靜。
“齊越……”她默默地伸出手指,輕描過他的側臉。
不夠英俊霸氣,卻自有一種俊逸清秀。
這樣的男人,是那麼愛她的人。
或許總有這樣的人,你不曾發覺,但是他就一直在旁邊默默地守著你,護著你,寵著你,溺著你。看你任性,看你胡鬧,看你放縱,看你愛上別人……即使他的心再痛再傷,他也只會對著你微笑,因為……你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你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從不求回報,即使把你留在身邊,他卻也是想要給你最想得到的幸福,而不是在你的身上索取什麼……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的背後是這樣一個骯髒的地方,我也不會忍心把你交給別人……不會忍心送你走……”
他在她耳邊呢喃的話。
她不知道嗎?
她知。
她比誰,都更深深地知道。
她的相公,曾齊越。
知妙回過身,拉開床邊的一個小屜,從屜中拿出一隻淡藍色的小玉瓶,把那瓶子默默地握在了手中。
然後她默默地迴轉過身,臉頰邊,是最平淡而溫和的微笑。
她看著曾齊越,甚至,笑得很燦爛。她輕輕地握住他露在被外的手,溫柔地說道:“齊越,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伏□,慢慢地,把一個輕吻,印到他的唇邊。
他的嘴唇,那麼冰,那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