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哼了一聲,就“噔噔噔”地就上了樓,“砰”地一聲,把自己關在了閨房裡。按說, 這個時候,她應該等爹媽把飯吃完,就去收拾鍋碗行頭。她的爹爹鄧金名到前間去招呼生意,她的娘去做些針線活兒。而今天,她受了氣,就管不了這麼多了。
鄧金名夫婦的臉上,就灰暗下來。不是因為香草的賭氣,而是,替舒小節感到擔憂。姚七姐說:“你昨晚不應該要小節去靈鴉寨。”
鄧金名辯解說:“他遲早會去的。”
“他媽都沒給他講,怎麼會曉得?個個都莫講,他怎麼會曉得?你這人,活了大半輩子,就是腦殼裡少根筋。”
鄧金名聽慣了她的嘮叨,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翻來覆去就那兩句現話,我耳朵都起老繭了,別個的事我們也操不了那麼多的心,你這當媽的,好好操操香草的心吧。”
鄧老闆兩口子只有這麼一個獨女,愛她愛得要命,她想要甚麼,除了天上的月亮,甚麼都可以給她。她想做甚麼,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也隨她。不過,除了殺人放火之外,還有一點,不能和舒小節好。今天吃飯的時候,老兩口剛剛開口說了這話題,就被香草給噎了回去,叫兩口子開不得口。香草自小被慣侍慣了的,性子全然不像她爹那麼和氣,倒是很像她的娘姚七姐,又豪爽又潑辣,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眼裡容不得沙子,心裡容不得疙瘩。
香草連珠炮似地問他倆:小節人不好嗎?小節人不聰明嗎?小節長得不英俊嗎?小節家裡不富有嗎?小節爹媽人品差嗎?
哪一點都容不得人反駁,鄧金名兩口子只有張口結舌的份。
等樓上“砰”地傳來了關門聲後,鄧金名才搖搖頭:“女大不由爺了。”
姚七姐說:“香草性子倔是倔了點,但她也不是沒理由地亂倔一氣啊。”
鄧金名說:“是啊,舒會長家的少爺,能看得起香草,也算是上天給香草的福氣。只是,落到我們家,就是香草的災星哩。”
他說著,眼睛就很有深意地瞟了姚七姐一眼。
姚七姐眼睛一瞪,說:“瞟甚麼瞟,難不成,這事還怪我?”
鄧金名趕忙說:“不不不,不怪你,怪我,好了吧?”
姚七姐的眼神就有些暗淡了,說:“要怪,也只有怪‘瑪神’……”
鄧金名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這話你可千萬說不得啊。”
姚七姐就閉了嘴,心裡默唸著請“瑪神”原諒的話。
鄧金名見姚七姐不作聲了,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姚七姐瞪了鄧金名一眼,說:“男人嘆氣家不富,女人嘆氣命不長。一個大男人,怎麼搞得像個婆娘一樣?”
鄧金名冷笑道:“這個年辰,這話該倒轉來講了。”
“怎麼倒轉來講?”
“應該是,男人嘆氣命不長,女人嘆氣……”
姚七姐一聽,心裡似乎痛了一下,也像香草那樣,把碗重重地往小方桌上一頓,說:“你紅口白牙的,亂講甚麼!呸呸呸!!”
鄧金名不理會她,認了真,說:“不是我亂講話,其實你也不是沒看見,你看看,龍溪鎮死的人,連三趕四的,下一個……”
“反正不是你。”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視窗邊有人叫:“鄧老闆,鄧老闆,快快出來把你家的狗牽走。”
鄧金名以為那人怕他家的狗,就站了起來,對那個叫他的漢子說:“你看你牛高馬大的,還怕狗沒是?”
那漢子“嘁”了一聲,說:“鄧老闆莫講笑話了,你快出來看,要出大事了哩。”
姚七姐好像預感到甚麼似的,對鄧金名說:“快出去看看。”
鄧金名也感到有甚麼事了,就跨出他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