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啟眼裡黑沉陰騭未置可否。
桓沖道:「不用去了,剛才行宮的人去趙霖府中傳信,說衛小郎君是可造之才,琅琊王殿帶下帶他去建康了。」
桓啟冷著臉道:「琅玡王身邊高才無數,哪裡會缺人,我還是去把人找回來。」
桓沖臉色頓時拉了下來,喝道:「胡鬧,琅琊王殿下乃未來之君,他看中什麼人何須他人同意。甘羅十二為相,古來皆有年少俊才,衛小郎君這個年歲能得琅琊王看重,你既以兄長自居,該是為他高興才是。」
他說著的時候目光緊緊盯著桓啟,不無探究和警告。
桓啟心中彷彿有烈火在烤,恨不得現在帶親衛追出去,但桓沖擺明瞭不讓他去,如一道枷鎖牢牢困住了他。他臉色發青,只能再次把心火強壓下去。
桓沖哼了一聲道:「外人都傳我們桓家如日中天,不將朝廷看在眼中,這等荒謬之言,全為離間桓氏與朝廷關係,不懷好意,外人看個熱鬧,自己可心裡要有數,君是君,臣是臣,琅琊王乃宗室重親,不可衝撞,行了,你今日不知就裡,以為衛小郎君失蹤,又念著衛家養育你的舊情,行事有失分寸也是情有可原,現在已知情況,就不該再做什麼荒唐之舉。」
桓啟手緊緊攥成了拳,「若我非要把人帶回來,琅琊王又能如何,治我的罪」
桓沖怒道:「你真要為了一個小孩兒,和宗室翻臉不成。」
不等桓啟表態,桓沖又道:「別以為你是什麼心思別人猜不出來,為了個曾經的兄弟,攪得豫章全城不安,連宗室都敢冒犯,敬道,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主意,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瞧不出來」
桓啟沉默片刻,忽然挑著嘴角道:「知道又如何」
桓沖道:「你父親是絕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聽說衛小郎君仙姿玉貌,是少見的美郎君,你父親也是愛惜人才之人,可別為了桓家安寧,而讓這樣的小郎君受什麼委屈。」
桓啟目光一凝,臉色森然一變。
桓沖對上他勃然大怒的模樣,心中一凜,稍稍放緩了語氣道:「夠了,敬道。真讓你父親起意,這件事就難收拾了。衛小郎君去了建康未必就是壞事,你也莫讓那些事迷了眼,莫非真要捅破了天才舒服。」
他話裡軟硬兼施,桓啟重重呼吸兩下,心如油煎,既想立刻發作出來,但仍有一分理智在剋制,司馬邳既然將衛姌帶走,還特意告知趙霖,必然是不知衛姌是女兒身。不是桓啟小看他,司馬邳身後牽涉太多,不會為一個女郎冒險。
而以衛姌的性子,也不會輕易將身份透露,她辛苦扮作郎君,要逃離豫章也是為了瞞住身份。桓啟沉思片刻,放棄將衛姌身份告知桓沖。現在人逃了出去,真要揭露身份,她或許還要做出什麼出格之舉,還有謝家婚姻隱患未除,時機並不好。
桓沖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滿腔怒火和煩躁已收斂不見,咬著牙道:「行,聽叔父的。」
天色將暗時,琅琊王一行已經抵達驛舍。一路早有文書通知,驛舍內外都收拾乾淨,清空了住客,只等琅琊王等到來。
司馬邳及宮中內眷住二樓,而王府幕僚掾屬等人全安置在樓下。衛姌單獨住了一間,惠娘入夜前來了一趟,長籲短嘆半晌,道:「真是嚇死我了,幸而小郎君安排妥當,該帶出來的東西,早就趁早拿了出來,今早我要出門兩口空空,只說去為小郎君買些東西,無人懷疑。」
衛姌朝外看了去,驛舍內來往有人走動,但外間並無異響,她這半日行路間一直憂心忡忡,就怕桓啟不管不顧追上來,現在天色已黑都沒有絲毫動靜,她這才漸漸安心下來。
惠娘又道:「萬一……啟郎君揭露你的身份」
衛姌聞言蹙眉,過了許久搖了搖頭道:「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