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軟軟糯糯,其實,並不適合唱清亮的漁歌,可是,即便跑調,天大的難聽,也只讓他聽了。
“烏墨山裡個喲,烏墨水裡個喲,烏墨姑娘裡個哎,唱起來哎,重聚歌臺要歡喜哎,四方魚兒都來到哎;唱歌要唱漁歌哎,栽花要栽呀排對排哎
畫眉不叫無光彩哎,山歌一唱啊心開朗哎……”
言希撲哧笑了——“噯噯,果然,我還是比較適合聽搖滾。”
阿衡滯了音,睜開雙眼,眸子明亮而帶了痛楚——“言希,你還要聽下面的嗎?”
言希握著她的手,每一寸指節都幾乎要發燙,輕輕晃了晃她的指,是搖頭的姿態。
阿衡沉默。微微轉眸,那個少年,眉眼安然,是要隨時沉睡去了。
忽而地,存了瘋狂的念頭,腦中不斷迴響著,這是不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可以唱給他的機會。
張了口,似乎是婉轉清揚的開始,卻始終是啞了喉,對了口型,無聲無息。她要無聲把這漁歌唱完,只為了身畔的這個少年。
他在她的心上定格,這麼美好的年華,多麼難得。
“烏墨水清哎,
魚兒清水遊哎,
哥問妹哎,哪個唱得好哎,
樹上連理花半俏哎,這個風鈴吹響最動聽哎;
藕節折斷水荷連哎,那個槳子推波最清脆哎;
妹相思哎,妹真有心哥也知,
蜘蛛結網烏水口哎,水推不斷是真絲哎,
哥相思哎,哥真有心妹也知,
十字街頭賣蓮藕哎,刀斬不斷絲連絲,絲連絲哎,
哥也知來妹也知,魚兒有知聚一起哎
花兒有知開並蒂
鳥兒有知雙雙飛喲
人若有知哎
配百年哎”
她想他,永遠不會知道這首歌的下半段了,無論多麼婉轉。然後,沉沉睡去。
那一晚,睡得真香甜。
只是,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時鐘的刻度都要放緩,那個他,卻悄悄地坐起身,輕輕放開握著的她的手心。
他蜷縮著雙腿,指節細長,完整覆在她沉睡的眉眼上,笑得很好看——“阿衡,我給你講個故事,你乖乖聽著,好不好?”
他說,阿衡,你知道摧毀一個男人尊嚴最快的方法是什麼麼?阿衡我跟你說呀,很簡單的,就是找一群人,在他意識清醒可以掙扎的時候,把他輪流強 暴到無法掙扎,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用冷水把他潑醒,讓他清清楚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群……男人上。
他說,阿衡,尤其指示這一切的人是你最信任熱愛的人。
他淺淺笑著,微翹的嘴角,再幹淨不過的表情。
他說,阿衡,我撒了謊,我對爺爺說一個人做的,爺爺問我那個人長什麼樣子,然後,我的頭好痛呀,那麼多人,該說哪一個呢,是長絡腮鬍的,還是有鷹鉤鼻的,是高 潮時左眼上的瘊子會變紅的,還是把我的肋骨壓斷的那個?我看得那麼清楚,清楚到能夠一筆一筆畫出來,卻無法對爺爺描述出來,很奇怪是不是……
他說,阿衡,思莞也知道的呀,我對他也撒了謊,我說是一個女人做的,然後,我說我被下了藥。可是,阿衡,事實上,我沒有被下藥啊,那麼清醒……、
他說,阿衡,我的阿衡,你會不會也像林彎彎從思莞那裡得知內情的時候,同情地看著我卻一直強忍著嘔吐,會不會……
他說,阿衡,會不會,如果不同樣對你撒謊,連你也覺得我骯髒,會不會……
他右掌壓在枕上,支撐了整個身體,赤著腳踝,安靜地看著阿衡,就是那樣把時間停止的安靜,緊緊盯著她,是困獸的悲傷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