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惡俗再直白不過的句子唸了成百上千次。
杜瀾,杜瀾。
你可不可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可不可以……別走。
別走。
“你好自為之。”
身前的那道陰影驟然消失,再一次讓出了那片令人生厭的慘白燈光。
是的,他又走了。
聽著他關門的那聲響動,方檸已經無法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一次又一次,他看著杜瀾來了又走,好像中了毒的重病患者明明看見了解藥,卻無緣消受。
只是想讓他多留一晚,又有多難呢。
被杜瀾佔據的心是滿的,像是一隻氣球被清水灌滿、撐大。在反覆期待與失望中,早已被寂寞的針扎得千瘡百孔,水從四面八方漏出來,留在身體裡變冷,變冰,滲入骨髓而仍不自知。
他又多希望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疼。
可惜現實沒有留下多少願望供他回味或追隨。
眼前的世界乾涸得像一片荒漠。戚航就像是他偶遇的一顆仙人掌,它可能賞心悅目,或是對自己有益,但沒人願意和它親密接觸。
好安靜。好累。
方檸難過地關上落地燈,倒在沙發裡,躺了一會就睡著了。
等他僵著脖子腫著眼睛從沙發裡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窩在沙發上睡,脖子疼還可以理解,可他不記得自己有哭過。
難道是做夢了?一點感覺都沒啊。
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充滿了電,劃開一看,通話記錄顯示著自己在半夜三點鐘的時候給杜瀾打了個電話,時長……居然有一個半小時!
無法想象那一個半小時裡發生了什麼,更令人擔憂的,是他全程都沒有醒過來。
難道這就是常說的……夢遊?
他聽到杜瀾下樓的腳步聲,望過去,杜瀾已經整理停當準備出門了。
方檸握著手機,呆呆的:“你……怎麼在這。”
“還不是因為你。”杜瀾沉著臉,顯然昨晚他也沒睡好,“你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了很多話,邊說邊哭。之後吵著喊夏千芒接,結果把她罵了一頓。她就把我趕出來了。”
聽起來很過癮,可惜自己不記得了。
也許下一次就是提著刀直接衝過去殺人了吧。
於是一切又可以重新來過。好像杜瀾就可以再也不用離開自己。
方檸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可只要想象一下那個鮮血淋漓橫屍家中的場面他就覺得興奮不已。就算讓他即刻付諸實踐,他也不會用他清醒的大腦猶豫半秒。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可以盲目到不計任何後果了。
“對不起。”
歉還是要道的,只是——
“那你們會離婚嗎?”
“什麼?”
杜瀾眉頭一緊,一眼望過去,仍是方檸無害溫順的臉,只是不知為什麼他卻從中看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來。
“你們,會,離婚,嗎?”
方檸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他能看出杜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杜瀾醞釀了一下情緒,不得不耐下心來:
“檸檸,你聽好。夏千芒是我老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從今往後,我不許你再欺負她,不許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許不聽爸爸的話不回家吃飯。你明白我說的了嗎?”
方檸睜著空洞的眼睛,聲音微弱地像是在大海里若隱若現的呼救:“是啊……要怎樣你才肯回來。杜瀾。要怎樣你才能回來呢。”
杜瀾望著他執迷不悟的神情,心裡已翻不起一絲同情或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