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將無限拖延。張郡丞和他的齊軍不可能長期待在魯郡,更不可能傾力攻城,一旦他匆忙撤走,我軍獨自攻城,使君便陷入進退兩難之境。繼續打,損失承擔不起;不打,任由賊人擄掠而走,那麼前期的損失白白浪費,而後期更是無力戡亂,將來使君如何向東都交待?”
段文操連連點頭,眼中盡是嘉許之色。誰說孔氏子弟只會讀書?眼前這個孔仲卿便是文武兼備之才,且心智靈巧,不可多得。
牛進達的心有些冷。不能說段文操和孔仲卿是自私自利,利令智昏之徒,但值此關鍵時刻,兩個人為了個人利益和集團利益,有意忽略這一決策可能造成的不可挽救的弊端,而只顧眼前一時之利,是不是過於自信,過於樂觀了?一旦得失失衡,失去的比得到的多,那結果就不堪設想了。
“給張郡丞回覆。”段文操毅然決策,“某馬上向元城展開攻擊,並相機支援寧陽,在牽制元城城外賊軍同時,吸引攻打寧陽賊軍的注意力,以策應齊軍順利渡過洸水。後日黎明之刻,某將率軍與齊軍夾擊寧陽,給叛賊以致命一擊。”
牛進達猶豫良久,還是忍不住勸諫了一句,“使君,為以防萬一,某願率三個團的鷹揚衛攻擊元城城外之賊,以確保使君牢牢控制戰局的發展。”
三個團出城作戰,實際上作用十分有限,但最起碼可以證明,段文操信守了承諾,的確依照約定向元城展開了攻擊,而不是純粹的欺騙張須陀,這樣將來即便張須陀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至於與段文操撕破臉。
段文操一口否決。魯郡有四個鷹揚府十六個團的鷹揚衛,一部分去了東征戰場,一部分給周法尚調到了東萊,剩下六個團的兵力,其中一個半團的鷹揚衛在攻打蒙山義軍時折在了卞城一戰中,如今只剩下四個半團,近千人的兵力。而這近千人的兵力對段文操來說太重要了,不到最危急的關頭,他決不會拿出來。
“是否出城作戰,實際上並不能改變我軍與元城城外賊軍互相牽制之局面。”段文操為了安撫牛進達,還是解釋了一下,“再說,白髮賊與蒼頭軍來自徐州,而韓進洛等諸賊則是齊人,雖然迫於形勢不得不暫時結盟,但彼此之間並沒有信任可言,更不會齊心協力聯手對敵。這從蒼頭軍獨自猛攻寧陽,而韓進洛等賊人卻在元城冷眼旁觀,便能清晰推斷出來。某可以肯定,只待齊軍渡河,與寧陽城外的賊人展開激戰後,韓進洛等賊人斷定蒼頭軍要敗,必定調頭逃跑。即便暫時不逃,但看到我軍浩浩蕩蕩地殺出瑕丘,他們根本沒有抵禦之力,驚慌害怕之下,還是要逃。”
段文操的分析聽上去頗有幾分道理,但牛進達卻暗自搖頭,這純粹是想當然,把叛賊都當作了愚不可及的痴人。而那個白髮賊顯然不是痴人,他既然敢率軍殺到瑕丘城外,便肯定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豈會看不到寧陽就是個陷阱?這時候為帥者千萬不能心存僥倖,唯有以絕對實力完成對賊軍的包圍,寧陽才能成為真正的陷阱,否則都是紙上談兵,所謂的陷阱也是相對的,稍不小心便是自掘墳墓,掉進了自己挖的陷阱裡。
牛進達知道段文操心意已決,這時候根本聽不進反對意見,無奈之下,也只有遵從命令了,但他心中卻有了強烈的不祥預感,因為無論是張須陀,還是那個白髮賊,都是有勇有謀之人,段文操想算計他們,未免過於託大。此策一旦成為敗筆,段文操的麻煩就大了。
牛進達的不詳預感很快變成現實。黎明,他剛剛躺下不足半個時辰,便被手下叫醒。寧陽傳來噩訊,城池失陷,守城官軍全軍覆沒。
戰局驟變,蒼頭軍攻陷寧陽,白髮賊搶到了這一仗的主動權,如果段文操還是堅持既定策略不變,繼續欺騙張須陀,那麼齊軍與魯軍聯手夾擊寧陽之計必然演變為齊軍獨自攻堅,到那時,張須陀豈能嚥下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