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變數都從他們回宮之後開始,如果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可是……”無涯皺眉道,“顏都如果是黎司的人,殷十三應該認得他才對,不是嗎。”
容軒猶豫了片刻,隨之迎來的,是心底更深的恐懼。
如果他真是黎司的人,殷十三必定認得他,那麼在南郊樹林裡那一幕,就完全成了顏都和殷十三合演的一出好戲。不對,不止那一場,從他回到自己身邊起,就是一場大得不能再大的戲碼。
可是為什麼。
如果是為了千字帛,顏都作為下一任家主,知道的遠遠比自己知道的更多,他完全可以把他知道的和盤托出,何苦要兜這樣一個圈子。
容軒冥思片刻,忽然心裡一片清明。
他和顏都,都知道千字帛卻有其物,也都知道千字帛被鎖在何處。守護千字帛,容、顏兩家歷來的規矩是,新王即位和新任家主掌事前,由舊王和舊家主交出鑰匙。
黎司想要的,就是顏都缺的那把鑰匙。
“縱然他忠心於你,多一分小心也是好的。”
母后說的沒錯,為了家國利益,連血脈相連著皆可利用拋棄,比如衛涼,更何況是現在連忠心都無法斷定的顏都。
容軒自嘲地一笑,心道,我們如何能夠走到這一步呢,顏都。
腳下一軟,人就要倒下去,被無涯伸手攬住。
“軒兒!”
容軒無力地抬起手:“我好累,無涯,送我回房。”
一切都清楚了。
心思太明,反而遍生哀涼。
容軒沒有和顏都挑明自己的心思。心裡總有一處不爽快。許是還存著一絲僥倖,想讓顏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另一用意,是想暗中觀察,以便知道黎司日後還會有什麼的動靜。
和無涯說起這個想法的時候,容軒自己愣住了,胸腔裡沒來由地一陣抽痛。
容軒不禁揣測,這黎司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厲害人物。不僅能領兵打仗,還能讓一向忠心的顏都背叛自己。這樣才智雙全的人,竟然還只是景國的公子,景國侯真是太沒腦子了,這樣也好,這世子之位若是輪不到他這樣精明的人,對容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那夜和無涯重新梳理了千字帛洩密一事之後,無涯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好像消失在山莊中了一樣,成天不見人影。那天鷹隼送來的信件裡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無涯一直為此憂心著,書房裡整夜整夜燈火通明,卻很少見無涯出來。容軒問是什麼事,無涯總說是小事,容軒心道,是小事你還折騰這麼久,騙小孩兒呢。
湊在房門前,也聽不出屋內有什麼動靜。這幾日本來就因為顏都的事情心裡不痛快,無涯忽然又接連數日不理會自己,容軒心裡就更不痛快了。
一個人正在遊廊上無聊,無涯書房的門忽然開了,無涯從屋內走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容軒看著他,心裡一動,果然好看的人,再怎麼憔悴也是好看的。
無涯招了招手讓容軒過去,容軒就跑得極為屁顛屁顛的去了,看到容軒屁顛屁顛的樣子,無涯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了?有什麼好事?”
“太可愛了。”
“什麼?”
“沒什麼,”無涯拍了拍他的頭,“幫我一個忙。”
容軒也沒打算深究前面無涯是在說什麼可愛,點點頭問:“什麼忙?”
“叫雪衣來我書房。”
容軒一字一句僵硬地問:“你。說。什。麼?”
“叫雪衣來我書房。”
“你是在跟我講話?”幾天沒好好說過話了,一見面居然是要自己去幫他把雪衣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