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手平心靜氣的分析。
他很希望李鏡花就這樣常常笑。
不要心疼。
李鏡花忽爾宛然一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大相公出來?”
鐵手搖頭,他在聽。
李鏡花在看她自己的手指。她的指尖很纖細,但指節突露,在女子的指型中比較少見:
“我是下了決心,勸他和我私奔的。”
鐵手有點詫然。
“我們加入‘大連盟’,也是逼於無奈。武林中只有現實和勢利,沒有道義。江湖上只有拳頭和名氣,不講道理,誰是真正對我們好的?沒有。師父教我武功,初是為了找個女子服侍他,好讓他繼續癲下去。也就是說,他能癲下去,就因我替他做盡一切不癲之事,他才能癲得瀟灑自在。後來,他悉心培育我,為的是要讓我打贏蔡師叔的弟子李國花。同樣,蔡師叔對國哥也一樣,為的是替他爭口氣,為的是弟子服其勞,為的還是他們自己!”
鐵手道:“可是,你和大相公還是沒有成為敵人啊。”
“那是我們兩情相悅。交手幾次後,出手疼著對方,就打不下去了。於是,我們就離開師門,一齊加入了燕盟。”
“哦?卻是後來你離開了燕盟,進了鷹盟,何故?”
“因為‘燕盟’的盟主是鳳姑,她是個女人,美麗、妖豔,多男人喜歡,而我也美麗、好看,而且比她更年輕,像她這種女人,必定容不下我這樣的女子的。我看國哥對她多崇拜、多聽話啊!我看了就想吐,於是我要他一道離開,加入別的幫派。”
“他不肯?”鐵手似聽得趣味盎然。“他不要臉,他說什麼鳳姑對他不薄,不能說走就走,猶豫不決。我一氣之下,罵他不長志氣,就加入了鷹盟。”
鐵手卻問:“燕盟和鶴盟、青花會都有過命的交情,主持人也都是男的,你為何不加入鶴盟或青花會,舍近取遠呢?”
“青花會的杜怒福跟鳳姑是同一鼻孔出氣的,長孫光明跟那婆娘更有勾搭,加入他們?
更無出頭之日,我寧跟從‘一飛沖天’張猛禽,”
鐵手開解的笑道:“張猛禽待你算是不薄。”
“不薄?”李鏡花靠著窗沿,斜靠坐了下來,柳眉一豎,“他也不過是利用我。鷹盟原盟主林投花夫蹤了,大概是跟那種花和尚跑了。張猛禽鎮不住大局,急需人材,才破格拔擢我。而且,他一直都垂涎我的美色。我這樣一個女子,要在這樣渾惡的江湖上立足,難免要吃不少虧。所以,我一有機會,立即便反了他。”
鐵手方正的臉恰好對映著圓圓的月亮。
他覺得月色的柔光披在那火燥姑娘身上是件好事。
月華下,牆很蒼白,李鏡花也很蒼白,她的聲音更蒼白。
“所以,這次你也叫大相公叛離燕盟?”
“他叛不叛,是他的事,至少,他還想跟我在一起,就得馬上跟我走。”李鏡花又在恚怒懊惱了,可在她惱怒時候、她的樣子還是那未嫩,那未俏,那未可人,“他是男子漢,該有個樣子:在江湖上歷經這些歲月,我已看透了;你要有所成就,就必得自立門戶,不要再寄人籬下,受人利用。我現在有鷹盟在手,可跟他一併統御,只要我們運氣好,就可以稱霸一方。可不是嗎?誰都一樣——”
她倦倦的一笑:“大將軍在利用四大凶徒,諸葛先生也一樣在利用你們——四大名捕揚名立威,他也沾了光;要是你們毫無用處,他才不甩你們哩。”
她忽爾悠悠地帶著微愁,低聲問(像問她自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鐵手沐浴在對窗的月色,他覺得月色雖好,霜色太寒,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李鏡花卻微微一笑,唇角漾起了幾絲秀氣的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