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索滑了下去,掉了一隻鞋,還差一點沒被人抓住。可郭紅鼻死活不承認,事情不了了之。這件事,彭石賢並不相信,因為如果有這事,那女老師就會是倪老師了,看看倪老師卻什麼事也沒有似的,她對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十分負責,像是樂得其所。
龍連貴怎麼知道“爬牆壁”的事?學校鍋爐房的師傅是個熱情爽快、愛酒愛牌的開心人,家在學校的圍牆外,與郭洪斌同村,他們是一塊進縣中學的,只是命運各異。龍連貴常去鍋爐房玩,冬天找火烤,夏天討茶喝,星期天還是個玩牌的好地方。在那裡,他玩熟了一個綽號叫“猴頭”的鄰班同學,是鍋爐司傅的內弟。龍連貴跳到堤壩下救起來的便是這位摔破了眼鏡無錢再買的高度近視眼。那天龍連貴是利用星期日幫“猴頭”家忙插秧,梅雨淅漓漓漓,小河漲了水,“猴頭”挑著秧從木橋上過,一腳踏空,倒栽到河裡,正走在下游堤岸上的龍連貴不顧命地跳進水去,幸而河壩上一個大樹樁擋住了他們,要不,讓水流衝到大水車洪道里就都沒命了。憑著這種關係,龍連貴聽來了“爬牆壁”的新聞。那晚,鍋爐司傅封火回房,正巧目睹了從倪老師視窗邊掉落地上的郭洪斌的身影,並拾到了一隻鞋子。可“猴頭”囑咐過龍連貴:“你可別亂說,沒抓住人,他會死不認賬的,弄不好,捱了耳光還沒法說呢!”
果不其然,龍連貴向來懷恨郭洪斌,那天去城裡回來,在路上,他遠遠地望見郭紅鼻與幾個學生走了過來,便急忙閃到路旁的麥田裡,以為對方沒人發現,他惡作劇地怪聲怪氣連叫了幾聲“郭紅鼻,爬牆壁”。回校後,郭洪斌馬上把龍連貴叫到房子裡,二話沒說給了兩個耳光,並當即在表冊上把他的助學金減下來,就說了“給我滾”三個字。龍連貴眼冒金花,兩耳嗡嗡,當時無話可說,退出門來也有話無處好說,他是不打算讀書了,只是空想著有能夠報仇雪恨的一天。
彭石賢問曾明武怎麼知道這些,曾明武給了一個讓人不高興的回答:“這你就得去問龍連貴為什麼不肯告訴你了。”
彭石賢的打油詩讓曾明武撕了也就撕了,那內容確實追究不得,上面有“偏袒女學生”之類的話。但彭石賢嘴硬:“我就不信他能憑這幾句話定我的罪!”
“你看過胡風的那些材料嗎?那可是個大反革命呢,”曾明武像是答非所問,“竟敢給中央提意見,說閒話!”
“難道你是說我。。。 ”彭石賢一驚,但隨即領悟到了曾明武這話的意思,他記起一件事來,申先生臨死前在他手上畫的肯定就是這個“胡”字,只是他當時聯想不到,因為在申先生的床前就扔著一張批判胡風的報紙。以前,彭石賢曾經在申先生面前激昂慷慨地發過一些人云亦云的議論,申先生聽著,兩眼圓睜,神情極為冷漠,就吐了幾個字:懂什麼,虐殺!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彭石賢仍然不能理解,“可他郭洪斌不是中央!”
“所以,我沒說你有多了不起,”曾明武嘻嘻一笑,用小拇指比著說,“你反對郭洪斌與陳燦英算什麼?頂多算得這個!”
“那你呢,幫著郭洪斌與陳燦英說話又算得什麼?”彭石賢不想與曾明武嬉笑,“我看你連這個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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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草綠。過去的一年是中國自由化傾向迅速發展的一年。開頭,政治氣候乍暖還寒,人們的心緒不免時驚時喜。雖然他們總是不時提醒自己,而且還常常告誡別人: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忘乎所以,但實際上人們卻止不住向自由化的方向探步。仇道民與李墨霞書來信往,戀情繼續高燒,只是不像十多年前那樣滿懷幻想。信中談的多是工作、學習、生活上的具體問題,相互傳達著關懷、體貼與鼓勵。僅是為了珍惜這份難得的溫馨,他們也不會熱心於政治運動,可是,政治